鬼怕烈日,這是常識。


    所以鬼的行動時間一般是在夜晚,地點多半在墳墓周圍,陰氣森重之處。


    就比如說這一座亂葬崗,朱大少可以肯定此處一定有鬼,而且數量相當地多,甚至有可能出現鬼王。


    一般孤魂野鬼,是不能幻化實體的,隻能發動精神攻擊。


    而鬼王則不同,鬼王可以借屍還魂,直接把人活活撓死~~


    朱大少在思考。


    用自己冷靜的頭腦,淵博的常識,極為快速精準地分析著眼前這一座亂葬崗子。


    墳頭是有,百八十座。


    基本沒有石碑,隻有一道道的木牌寫著死者姓名,生年忌日。


    所以答案就是,這些都是窮鬼。


    在這世間數量最多的一種鬼便就是窮鬼,其次才是酒鬼和賭鬼,最最下等的是色鬼。


    即便在鬼族之中,色鬼也會遭到所有鬼類的鄙視,因其實力最弱聲名最臭。


    但有一種鬼,比色鬼還慘。


    就是倒黴鬼。


    朱大少就是一隻倒黴鬼,因為隻有倒黴鬼才會莫名其妙選擇前半夜執行值守任務,導致身邊就連一個可以說話聊天的人都沒有:“汪汪!”


    隻有一條狗,像一個白癡。


    還有一頭睡覺打唿嚕的白癡騾子:“唿——唿——唿——”


    虛虛是在車廂裏,此時很安全。


    他睡得很香。


    重任在肩呐,朱大少深知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刻就要到來:“南無、阿彌陀佛!”


    鬼物兇猛,大少既以一夫當關之勢夜半獨自鎮守騾車之畔當然自有萬全準備,就如同此時額頭正中那一個金光閃蛋的大字——


    佛。


    此字乃驚神親筆題書,正是佛法無邊並以浩然正氣,可鎮厲鬼!


    生人勿近!


    厲鬼怕高僧,就如同烈女怕癡漢,朱大少就是一名高僧。


    烈火熊熊燃燒,幹柴劈啪作響,漆黑的夜色與慘白的月光共映出一張寶相莊嚴的臉:“不要怕!朱富貴!”


    當然大少不怕,隻有一點心虛:“加油幹!朱富貴!”


    ……


    ……


    事實,總是需要正視。


    是夜風蕭條,磷火飄蕩處,空無一人的亂葬崗忽然傳出一道歌聲:“君可見,紅顏憔悴,鬢染霜華,隻為青衫舞那紅袖,此心共與那明月照見呐~~”


    那是女聲,淒絕哀婉,隨之一道雄渾粗嘎:“哇呀呀呀呀呀呀哎呀!”


    大少驚叫一聲,霍然起身:“虛虛,有鬼!”


    ……


    ……


    虛虛已經聾了。


    因為小三已然化身鈴鍾以神聖佛光罩定了騾車,朱大少徹底被隔絕在外。


    所以當那亂葬崗上忽然就憑空搭建起一方戲台,十餘青衣花旦小生老生隨之莫明其妙唱起大戲:“虛虛?虛虛?”


    好吧朱大少今天必須承認此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車廂之內,悄無聲息。


    沒有簾門,窗戶消失,鍾型法身固若金湯,淡淡佛光凝成八字——


    佛子與狗,禁止進入!


    ……


    ……


    這是什嗎世道?


    真絕啊,真狠,朱大少心說。


    大黃無視。


    騾二大爺唿唿大睡。


    好吧好吧,心都賊大,當然作為大哥朱大少也不能太過丟人現眼:“你們這幫該死的鬼,有種給我放馬過來!”


    大少正氣凜然,駢指喝道:“將軍!”


    大黃無視。


    “將軍!!”


    大黃無視。


    “將軍?將軍??”


    ……


    ……


    唯一的解釋,大黃看不見。


    大黃看不見也聽不見,所以完全茫無頭緒:“嗷??”


    當然戲台之上仍自咿咿呀呀唱著大戲,一群鬼沐浴在慘白月光之中載歌載舞:“人說自古英雄塚,便就是那美人懷,莫說那紅顏直如禍水,怎奈那佳人一笑色授魂銷~~”


    “噫唏唏唏唏唏唏唏~~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呀呀,嚇煞了奴家~~”


    “那賊子,你納命來!”


    “秋風揚起黃沙,金戈並與鐵馬,鏜鏜鏜鏜鏜鏜鏜鏜——”


    “殺!殺!殺!”


    ……


    ……


    ……


    聽一時,看一時,朱大少忽然感覺有些餓。


    好在存貨眾多,取出肉脯幹果,佛子再次端然就座:“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視也。


    吃著零食,看著大戲,朱大少忽然大聲唱道:“我不怕,我不怕,天大地大我最大!我不怕,我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啦~~”


    那處一寂!


    因為不是難聽:“天靈靈,地靈靈,說到念咒我最行,南無阿彌又陀佛,嗡哇嘛呢唄咪吽~~”


    是太難聽:“不要唱啦!不要唱啦!不要念啦不要念啦!!啊——————————”


    大慈大悲生生咒重現於世:“嗡哇嘛呢唄咪吽~~嗡哇嘛呢唄咪吽~~”


    當下鬼都瘋了,各自抱頭鼠竄!


    戲台消失。


    花好月圓。


    ……


    ……


    小意思,大少冷笑:“哼哼~~”


    作為天生大人物,一生見慣大場麵,又怎嗎會搞不定幾隻孤魂野鬼?


    大少取出一隻杯,外加一壺酒,幾塊豆腐幹,半隻熏豬耳朵。


    就此月下獨酌,仙姿飄逸~~


    酒,可以壯膽。


    鬼,不在話下!


    小喝兩盅,大少微醺:“汪!汪汪!”


    略轉眼,卻見大黃不知何時叼來一隻野兔:“咦?野兔子?哪裏來的野兔子?”


    哪裏來的並不重要,野兔子適合烤著吃:“汪汪汪!”


    ……


    ……


    扒皮開膛,去除內髒,抹上鹽巴,架在火上,大少本來就是一名行家裏手兒:“將軍!”


    “汪!”


    這一條貪嘴的狗啊,現在反倒眼明心亮:“你看著火啊,我先睡一覺。”


    “汪汪!”


    ……


    ……


    野免架在火上烤,烤得黃油滋滋冒~~


    大黃舉著隻狗爪,烤一時就翻個個兒,大黃本來就是一名行家裏手兒:“汪汪!”


    意思就是,熟了!


    朱大少:“唿——唿——唿——”


    不要說烤野兔了,就是烤野豬也喚不醒朱大少:“嗚哇嗚哇嗚嗚哇~~嗚哩哇啦嗚哩哇啦~~”


    遠處走來一支隊伍。


    有管家,有媒婆,有家丁,有丫鬟,有轎子,有轎夫,幾個老頭吹著嗩呐,還有一匹高頭大馬。


    新郎倌就騎在馬上,胸前佩戴一朵紅花。


    場麵很熱鬧,嗩呐聲很亮:“嗚哇嗚哇嗚嗚哇~~嗚哩哇啦嗚哩哇啦~~”


    這一次,大黃看到了:“汪汪汪!汪汪汪!”


    同時夢宮之中,二姐當頭一棒:“乓。”


    ……


    ……


    大少驚起、茫然望:“這——”


    心說這黑天大半夜的這個能鬧騰啊,這是結陰親,還是鬼嫁娘?


    不遠處走來一支隊伍。


    雪白的小轎,大紅的鮮花,黑色的衣帽,嗩呐聲聲響:“嗚哇嗚哇嗚嗚哇~~嗚哩哇啦嗚哩哇啦~~”


    徑直而來。


    大少擦了擦眼,很有一些懵圈:“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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