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司鈺的出現幾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自從在京市徹底與君家撕破臉後,平時便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隻有在秦音出現的場合才能偶爾得見他不得誌且欲言又止的身影。


    而此刻,他就站在秦音的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米婭射出的這顆子彈。


    子彈擊中的後背,幾乎穿體而過。


    一點點鮮血綻開,在他白色的定製西裝上烙印出大片濃墨重彩的血色。


    君司煊還站在他幾步開外的地方,此刻表情已經不能用驚懼來形容了。


    他尖叫出聲,還沒處理好阿禮出事的事情,小五便也突然出事了。


    小五再次危在旦夕,而且還是在自己眼前遇難的。


    這讓他如何自處?


    他身為君家的長子,也是他們的大哥,沒有照顧好他們,他自己心中便多了幾分自責。


    總有一種是他沒有照顧、教養好他們的感覺。


    “小五!小五你上次因為秦音而受的傷就還沒好,現在還這樣跳出來保護她,卻全然不顧自己,你不要命了嗎……”


    “小五,是秦音害了阿禮,你難道對她沒有怨?我們縱然有錯,可也不需要為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妹妹付出生命的代價!”


    君司煊隻覺得難以置信。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心悸。


    君司鈺捂住心口的位置站在原地,絲毫沒有理會來自君司煊的質問。


    反倒是輕緩地抬眸,一雙纏繞著血絲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秦音。


    秦音便也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


    上次,君司鈺在國內的藥研賽上對她親口說的話,那時因為君司鈺後來傷重暈倒,是以這才告一段落。


    好似所有人都以為那時候的君司鈺隻是受了刺激在瘋言瘋語而已。


    可秦音不傻。


    君司鈺太反常了,而且最讓她介懷的是他親口訴說了她前世的死局。


    他口中被所有人認為的荒誕之夢,也是她前世的切身經曆。


    她當然記得。


    記得自己被君司禮按著猶如俎上魚肉一般被他親手取走眼角膜。


    記得他冷淡眉眼如看死屍一般對她道:“秦音,能將眼睛奉獻給棠棠,是你的榮幸。”


    “秦音,棠棠不會害我,是她讓我重新站起來的,而你什麽都沒有為我做過,還妄想我會偏縱你嗎?”


    “秦音,閉上眼,很快就過去了,摘除眼角膜而已,痛一點而已,很正常……”


    即便此刻那些悲惘又無法掙脫的過去早已過去,可秦音隻要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


    那是一種永久性的創傷。


    如蠶絲利繭,緩慢但卻能一寸一絲地將她包裹到窒息。


    無形之中仿若從未出現過。


    可眼神裏,還是會忍不住流露出一絲連她都沒有察覺到的驚懼。


    而她現在再次看到清醒的君司鈺,還是忍不住用質疑的目光對上他。


    下一秒,隻見君司鈺狠狠咳嗽出一口鮮血,黑紅的血濺在嘴邊,滑落到胸口,仿佛每一滴都匯聚於身前的血跡內。


    他看著秦音望向自己的目光,苦笑一般點點頭:“小音,五哥知道了。”


    “都是君家的錯,都是五哥的錯,我無法替二哥彌補他對你造成的傷害,可我……我隻想讓你知道,你的親哥哥裏,至少還有我,懂你的恨意,也願意承受這後果……”


    “別害怕,我不痛,我隻是……隻是有些暈血而已……”


    君司鈺臉色蒼白,整個人本就看上去已然麵黃肌瘦,好似早早就被掏空了靈魂般,頹靡不振。


    秦音蹙著眉,目光依舊有些冷。


    可最終還是自嘲一笑,原來君司鈺真的知道了,可那又如何?前世的秦音已經死了,死時君家連個收斂骨灰的人都沒來。


    恐怕那時,他們都在熱切殷勤地守著君棠月。


    根本不記得還有一個被他們拋棄在火場內的親女兒呢。


    更有甚,他們怎麽可能不記得。


    隻是覺得無所謂,也不重要而已。


    她死,對君家來說是有利的。


    她一個小災星,死了才能讓君家滿門福報,不是嗎?


    而君司鈺,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索取自己的原諒,無怨無悔隻為前世贖罪。


    可,他每一次出現為她擋刀擋槍。


    都在眾目睽睽之下,然後深情款款地訴說自己知道錯了這種話。


    這難道不是一種讓人窒息的道德綁架?


    秦音上一世就因“道德綁架”深受其害。


    這熟悉的感覺,怎麽能讓她不懷疑。


    幾秒後,秦音冷笑:“噗呲,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用你的命在我這裏超比例地兌換我對君家所有人的仇恨值?”


    “君司鈺,你真覺得你這條命有那麽值錢?”


    “還是說,你還以為我會跟從前一樣心疼你,從而饒恕整個君家。”


    “你願意贖罪是你的事,可我……根本不需要!”


    秦音走近一步,低眸淡淡凝視著他幾乎刺中心口的傷口,用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徐徐道。


    隨即,她再次跨步而上。


    從容利落地飛速幾步從他身邊越過去,身影不過一瞬,便躥到了因為誤傷了君司鈺的米婭麵前。


    米婭還愣在原地。


    她原本以為自己這一槍擊中秦音是十拿九穩的,可是誰知突然冒出這麽個擋槍的。


    君司鈺與秦音的對話聲音都很小。


    似乎,很怕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秘密一般。


    而米婭又根本不認識君司鈺。


    一開始還以為是她的什麽會為她豁出命的追求者。


    直到君司煊開口,她也清楚了,那也是秦音的哥哥。


    她並不知曉真相。


    隻覺得他居然對秦音的態度比秦謨和秦肆還要偏執瘋魔,甚至為了這個妹妹願意豁出命!


    這一瞬間,她的妒意也到達了巔峰。


    秦音躥過來的一瞬間,她還沉浸在恨意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隻見秦音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緊接著,她趕緊左手按動手槍的扳機,然而,她分明已經按下了扳機,槍卻完全沒有反應。


    反倒是她自己,左手腕骨突然哢嚓一聲。


    她震驚地低眸。


    隻見秦音的一隻手利落地拆卸了她裏槍械的某個零件。


    幾個小零件便鬆落下來。


    隨即,又在她震驚看向槍械時。


    手輕微一動,整個手槍便突然如一團散沙一般“嘩啦”散落一地。


    “不……不……這不可能!”


    “秦音,你到底是什麽人?憑什麽什麽人都護著你,憑什麽你什麽都沒學也沒像我一樣為了一個位置拚盡十幾年心力,你憑什麽坐上那個位置?”


    米婭無法接受。


    更無法接受的是,她十幾年的努力才能練就的出色程度,在秦音麵前全都被碾為飛灰。


    她既然懂行。


    在第二局的最後開始耍賴以傷自己的手為代價時,就知道……這晉級賽真正的優勝者,隻會是秦音。


    這才是她最破防的地方。


    秦音這次沒有給她答案,隻是漫不經心地將她手裏還剩下的最後一片看起來鋒利的槍械零件拾起。


    語氣雖淡,但眼神卻鋒銳無比開口:“就憑我,從來隻打有準備的仗!”


    “你真以為,我今晚才剛認識你嗎?米婭小姐。”


    秦音的語調,清冷涼薄如淬冰。


    可卻在一瞬間,讓米婭毛骨悚然。


    所以,她以為的對手。


    她以為對自己毫無防備的對手。


    竟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並且早已了解她的全部,還如一隻小兔子般懵懂出現遇見她甚至讓她也以為秦音從不認識她。


    原來,她才是那隻小白兔真正的獵物?


    “哈?”


    “哈哈哈哈,秦音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存在,小叔明明掩藏得很好,甚至他還幫你對付過君雨薇。”


    “你怎麽可能懷疑他……”


    米婭臉都綠了,她cpu都幹燒了也想不到,秦音是從什麽時候知道自己的。


    分明,小叔養大了自己。


    絕不會出賣自己。


    他們是一道的。


    除……除非……


    米婭震驚地看向秦寒,秦寒半咬著蒼白的唇瓣,臉色陰鬱地看向秦肆。


    秦肆無辜地眨巴眨巴琥珀色的琉璃眸子,天真無邪道:“小叔,雖然你把東礦區50億的石油礦給我做成人禮禮物,並且囑咐我去了華國一定不能跟阿姐提起秦妙音這冒牌貨的存在。”


    “可我那時是跟阿姐置氣,而且是在成人禮的前一晚才答應的。”


    “未成年小孩子的話,你怎麽能當真呢?”


    秦肆?


    秦肆!!


    果然是他。


    他在沙特a國從不提秦音,甚至誰敢提起她便怨氣森森地懲戒處罰。


    倒是將他都給騙過去了。


    真以為秦肆與秦音已然是死對頭了。


    所以,秦音在看到秦寒出現在華國的第一個瞬間,毫不避諱地打量他的臉,甚至就差把“老娘調查過你”寫在臉上了。


    還親口說她看他很眼熟這種話。


    可,反倒是秦音這種狀態,反而讓秦寒放鬆了警惕,更確信自己與秦音從未有交集,也不可能對他呈防備姿態。


    於是,他便光明正大地一邊勾結塞繆爾,一邊明麵上幫著大哥秦潯之,懲戒君雨薇。


    偽善姿態,做得個十成十!!


    而現在,秦音居然早就知道他來者非善,怕是從一開始便抱著看戲的姿態看他演。


    若他不知道還好。


    現在知道了,這種窒息的被玩得團團轉的屈辱感狠狠折辱著他的自尊。


    這一瞬,他跟米婭都臉色難看至極。


    他們都當秦音是獵物。


    豈不知,秦音才是真正的獵人。


    “秦肆,你竟敢耍老子?”


    秦寒怒極,可此刻卻隻能怒了一下。


    麵對秦肆的挑釁,竟已毫無反擊之力。


    “耍了又如何?”


    “有本事你來咬我呀!”


    秦肆得意洋洋,他那麽喜歡阿姐,自然在與秦音解除誤會後便迫不及待地籌備著怎麽迎秦音迴沙特a國。


    他好歹在沙特a國待了四年。


    這兩玩意兒憋的什麽壞,還能逃過他秦肆的法眼?


    “嗬,咬不著了吧略略略。”


    “我姐才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秦家就從不養小白兔呢,獅豹猛虎偶爾擺爛罷了,還真當咱人畜無害呢?”


    秦肆繼續得意洋洋。


    根本不打算理會已經失血過多倒地的君司鈺。


    在華夏,鬧出人命他們確實不願惹出麻煩。


    可這裏是沙特地宮。


    他們蓄意忽視冷落加劇了君司鈺的死亡,那也不算置他於死地。


    頂多是個搶救不及時的救護設備落後之名而已。


    他一邊嘚瑟,一邊在路過君司鈺時,從容從倒地的君司鈺後背上踩踏過去。


    君司煊看著這一幕,幾乎尖叫出聲,趕緊撲上去護住生命體征越來越弱的君司鈺。


    這一次,作為君家長子,他連自己的命都難以保證了。


    更何況小五的。


    而麵對秦音,他也已經束手無策。


    秦肆放完話,秦音這才慈悲宣判一般地開口:“走吧。”


    詆毀過秦音而戰戰兢兢的眾人心頭一喜。


    想要趕緊逃離這修羅場。


    而下一瞬,秦音薄唇淡勾:“我宣布,第三局射擊晉級賽,就玩貓捉老鼠好了。”


    “被我標記的人都是老鼠,其他被標記的人是貓。”


    “隻要任何一隻貓捉到了老鼠,並且遵從貓捉鼠的天性‘吃掉老鼠’,那麽那隻貓就能成功贖罪,走出地宮哦。”


    秦音突然詭譎地笑起來。


    她笑起來真漂亮,酒窩醉人,甜笑蠱人!


    但這一刻,所有人都為之背脊發涼了。


    這……這哪裏是貓捉老鼠遊戲?


    這分明是死亡遊戲!


    做老鼠的人必然被所有“貓”追蹤殘害。


    所有貓都會為了捉到“老鼠”不擇手段,甚至放棄人性,隻為在今晚謀得一個生機。


    晉級賽的教練皺眉。


    他確實宣布過條件,隻要誰能第二局總分五十,就能破格參與第三局定製規則賽。


    原來,秦音準備的第三局晉級賽規則……這樣慘無人道。


    他看著米婭驚懼的眼神,以及秦音剛才就攥在手裏那把槍械零件裏最鋒利的一塊。


    他似乎一瞬間勘破了秦音的意圖。


    突然出聲:“秦音,你總分沒到五……”


    五十,還不配製定第三局規則。


    可,最後一句並沒有如願說出口。


    一顆子彈就已經自他頭頂直擊而下。


    “砰!”


    一擊,再次爆頭!


    秦潯之隨意收迴槍械,眉心輕蹙:


    “聒噪。”


    全場寂靜。


    秦音毫不受影響地用最鋒利的零件驀然劃破米婭的臉,在她額頭上劃出一個“x”!


    “呐……米婭小姐就做第一隻老鼠好了~”


    米婭驚懼崩潰!!


    我他媽她惹她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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