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臉色難看,甚至有些難堪。


    她當然認識墨亦琛,從前她就因為嫌棄墨亦琛的殘腿死活不讓君棠月進入那個火坑,最終讓秦音替嫁進君家。


    說起來,她雖然現在與棠棠有些隔閡,但歸根結底君棠月做錯再多事情,她也跟秦音一樣是自己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


    現在即便不去理會。


    但等迴到了華國,她自己也明白自己也終究會對君棠月心軟,骨肉至親剪不斷,她相信隻要好好跟秦音說,秦音雖然性子烈,但總歸不會真的與自己決裂。


    就像此刻,拿走她的頭發又如何。


    即便是重新做了鑒定,她們也是逃不開的親緣關係。


    想清楚這些,夏琳也沒敢因為被墨亦琛薅頭發的事情生氣。


    反倒是一臉溫柔地看向他。


    “女婿啊,你要做鑒定可以告訴媽呀,媽自己將頭發給你們。”


    “這段時間小音也勞煩墨家照顧了,我知道夫家對她好也就放心了,可墨夫人是墨夫人,那到底是婆婆對兒媳的疼愛,跟親媽給的關心照顧不一樣。”


    “從前種種是媽抱歉,等我跟君哲鬆離婚了,恐怕還要麻煩你照顧,聽說墨家的禦園修葺得跟宮廷似的,你給媽安排個小院子應該沒問題吧?”


    “你放心,媽就住一段時間。”


    夏琳過慣了豪門貴婦的生活,但也清楚以君家的實力自己過的那種貴婦生活跟柳怡嫁給墨盛麟這種頂級豪門的家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那可是全京市所有貴婦們夢寐以求的“禦園”主人啊。


    禦園這種名字。


    往前推一兩百年,那可是皇家才能用的稱唿,由此也可見君家跟墨家這種高門大戶比起來,確實小家子氣不少。


    有錢跟有權,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而大家族,一般都以長子為尊。


    夏琳這些年侵淫名利場,自然很清楚墨家這位長子的含金量,即便當初斷腿毀容一輩子都廢了,可上趕著給墨家送“衝喜新娘”的不也多如牛毛?


    他們君家這樣的小門戶能被墨家挑中,還是多虧了女兒的八字好而已。


    隻是,誰都清楚那是一個火坑。


    但誰也舍不得放棄與墨家攀親的利處,在這種糾結之下,他們舍不得讓本就活不了多少年的君棠月受苦,這才讓秦音頂替君棠月嫁入墨家。


    自始至終,君家也沒想過退了這門親。


    總之,在有退路的時候,全家的利益才是他們最大的追求。


    思及此,夏琳也覺得慚愧。


    心中對秦音的愧疚感也漫漫席卷而來,宛如一根根無形的針,緩慢地刺入她的心肺。


    綿綿密密的疼痛包裹絞緊而來。


    作為母親,她也是切切實實地心疼秦音。


    可作為君家的長母,她卻也清楚即便給她重新選擇的機會,她還是不會與墨家退親。


    而現在,既然秦音曾經的委屈已經受過了,如今墨亦琛的腿好了臉也治好了,簡直就是整個京圈名媛們最趨之若鶩的老公。


    現在這麽一塊香餑餑被她的親女兒秦音占著。


    秦音現在享的這些福,歸根結底可都算是多虧了她跟君哲鬆還是君老夫人當時的死不鬆口。


    既然如此,這種便宜自然不能便宜給了旁人。


    她這個做丈母娘的,即便是要住進墨家的禦園,那也是名正言順的!!


    有了這股子底氣。


    夏琳的態度又傲然了幾分,仿佛對墨亦琛抗拒與蹙眉的模樣熟視無睹。


    秦音冷漠地看著夏琳居然還能恬不知恥地貼到墨亦琛麵前要求讓她住進禦園??


    從前她隻覺得夏琳偏心且愚蠢。


    此刻才算是領悟了她的臉皮有多厚。


    她沉了沉眸,一潭死水一般的眸子漾開幾分陰冷的漣漪:“夏琳,你有什麽資格跟墨亦琛提條件?”


    “還想住進禦園?這些年你別光長年紀和長皺紋,麻煩你也長長腦子。”


    “當年可是你嫌棄墨亦琛殘疾毀容怕他命中不詳,死活不讓原定的君棠月嫁入墨家,拿我替君棠月嫁入墨家做犧牲品的,你現在好意思叫他一聲女婿,不覺得惡心嗎?”


    “夏琳,你年紀也不小了,非得將自己搞到晚節不保的地步?”


    秦音的話一如既往冷冰冰地刺耳。


    要擱以前,夏琳還有性子傲的資本,自然會因為沒臉而放棄。


    可現在她既然已經選中了離婚後便要賴上秦音,住進墨家。


    當然不會為了一點臉皮而打消了與墨亦琛攀關係的念頭。


    她到底身為秦音的母親,已然站在了道德最高點,秦音即便謾罵自己那也隻會被旁人視作不孝。


    “小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從前的事情那都是我跟阿琛之間的誤會,現在你已經跟阿琛在一起也結婚了,我作為你媽去禦園住兩天又如何?我是你的娘家人,更是你的親媽,你跟我置氣也該有個度,媽要住進禦園也不是得寸進尺,是為了你好啊,有我在禦園這樣也能顯得我們家小音在娘家也是有依靠的,不是嗎?”


    “小音,我知道你現在嫌媽跟你爸離婚了之後就什麽都不是了,也與整個社會脫節了。”


    “但你忘了嗎?我是夏家的女兒。”


    “追根究底,你也是夏家的閨女,我們背後……還有整個南省夏家!!”


    夏琳湊近秦音,最後兩句卻是在秦音的耳邊輕輕緩緩說出的。


    畢竟南省夏家盤踞南方多年,這些年來即便夏老爺子年事已高,但兩個兒子卻極為出色,特別是在紅色領域內,如今更是話語權十足。


    隻是過去這麽多年。


    夏琳過得也算不錯,一家人其樂融融,自尊心作祟倒也不敢再去聯係那些最親的人。


    畢竟,她已經出嫁。


    在她眼中,丈夫和孩子已經填補了她對血緣親情的需求。


    自然,對勢力越來越旺盛的夏家,沒有什麽想法。


    可,正如她來找秦音一樣。


    到底她也是夏家的血脈,與夏家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現在夫家靠不住了。


    她就算再迴娘家,怕是那兩個哥哥還有父親也是會收容和接自己迴家的吧??


    秦音為夏琳的話一愣。


    她當然知道南省夏家的存在,那是夏琳的娘家,小時候她還經常去大院找外公和舅舅們玩耍。


    雖說她小時候走丟之後曾經記憶紊亂過。


    可在她被秦爸爸花大價錢治愈之後,對於小時候那些缺失的記憶也都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重新在她腦海中建構起來。


    外公慈祥和藹的容顏。


    分明坐在檀木座椅上一派不怒自威的氣派,卻還會俯身將她抱起來在他肩膀上騎馬馬。


    喃喃喚她:“我們家小音公主又漂亮了,我們家小音怎麽又瘦了?


    外公給你做好吃的……”


    “外公烤的野兔子啊,那香得嘞~~”


    “當年跟著我的弟兄們,那就沒有一個覺得不好吃的,外酥裏嫩,油滋滋地烤得表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又是滑嫩嫩的,火候得剛剛好才行。”


    “當然,這烤兔子要做得好吃,還得有靈魂蘸料才行。”


    “這秘方啊,外公隻告訴我們家小公主~”


    “咱們夏家秘方,傳女不傳男!!”


    外公慈眉善目,滿眼都是對她的疼愛。


    任誰也看不出他曾經也是個廝殺疆場的大司令!


    隻有走在大院裏,一個個戴著高軍銜的在位大佬們向他規規矩矩打招唿,眼中無法躲避的敬畏才足以流露出他當年的威風。


    外公對她很好很好。


    可惜,前世她死前最後一次“聽”新聞,卻好像依稀得知。


    外公突然去世的消息。


    那時候,她很想在母親夏琳進來探視自己時問問關於外公的消息。


    可是她後來自顧不暇。


    含恨而亡。


    根本沒法再去追究當年的事。


    這一轉眼,算時間不久之後就是外公出事的時間節點了。


    也是時候該過問外公當年突發死訊的事情了。


    秦音沉思了一瞬。


    突然抬眸對夏琳開口道:“你想住進禦園也不是不可以。”


    “隻要你能帶我迴夏家認祖歸宗,我就承認你,贍養你。”


    夏家,與京市所有大家族截然不同。


    從百年前開始。


    夏家不論兒女都能被寫入族譜。


    並且同輩之中,隻要出生了女孩兒。


    那麽,女孩的名字都可以排在同輩的男孩子們之前。


    夏琳在夏家族譜裏的名字,曾經就排在兩個舅舅的前麵。


    若她沒有叛離夏家。


    沒有被夏家在族譜除名。


    按夏家的族規,“君棠音”是有資格被寫入夏家族譜的,並且她是夏琳的長女,名字亦是排在同輩之中的最前麵!!


    地位斐然!


    兩個舅舅生的孩子,不論是不是年長於她都得喚她阿姊。


    這是族規之中的輩分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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