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一直都知道,自長大一些,老爹的考量就變了。


    自己也不再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心肝肉了,小時候都是老爹哄著他開心。


    如今都是自己變著花樣哄老爹。


    雖然,舅舅,舅公都說沒事,隻要外祖家還在,就能護他一世安穩,可他還是打心底想讓老爹高興。


    所以老爹能派小廝跟吳大人來接他,他已經很滿足了,眼下看到老爹竟然親自前來,如何能不激動?


    陳昭跑過去,因為速度太快,差點沒收住腳,將人撞飛。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自家老爹,“爹,您沒事吧?”


    陳老爺也扶了扶差點被撞飛的帽子,轉手抓著兒子的肩膀問:“昭兒沒事吧?”


    雖然林姑娘之前便說了昭兒沒事,但為人父母,他還是要親耳聽昭兒說才能放心。


    陳昭搖頭,“我好著呢,嫦兒阿姐讓我跟她一起移了絆馬繩,便讓我迴馬車上來了。


    “還讓我見機行事,她要是打不過就迴頭去府城搬救兵。


    “爹我跟你說,我今天跟嫦兒阿姐去省城,可算長見識了,我都不知道原來砍價還能這麽砍的,原來買東西還能叫掌櫃的送添頭呢!爹……”


    陳昭滔滔不絕,陳老爺也出奇的沒有不耐煩,反而覺得兒子今天特別順眼,仿佛突然就長大了,懂事了。


    又覺得,這書院沒白去,要是不去書院,怎麽能認識顧子衍,厲尋兩個書生,更不會認識厲尋這個表妹了。


    還幫他請了顧子衍私下指點課業。


    如今鬥雞鬥蛐蛐什麽的,兒子都漸漸放下來,雖說這文章還是做的跟狗屁似得,但隻要人正直了,這一個月十兩銀子就不要花的太值。


    而且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林姑娘還願意帶著自家兒子出去見識。


    雖然自己也能帶著往外走,但若是不叫他先行曆練一番,就自家兒子的秉性,難免鬧笑話。


    陳老爺這麽想著,對林嫦兒便越發的感激了。


    因著遇上了流匪這樣的事,吳清豐自然不可能讓林嫦兒獨自迴臨水村。


    讓陳家的小廝跟衙役一起將流匪送去縣衙大獄,自己親自送林嫦兒迴去。


    陳昭依依不舍,也想跟著去。


    陳老爺笑著安撫,“良師益友,你能空著手去?改天選個日子,爹親自陪你去。”


    陳昭一聽就高興了,跟林嫦兒道了別,蹦蹦跳跳跟著自家老爹迴家去了。


    車廂照舊擁擠,林嫦兒跟吳清豐分坐車轅兩側,各自靠著車廂。


    吳清豐來了,趕車的事,自然便交給了他。


    吳清豐手執馬鞭,從懷裏掏出一包糕點,還有一個水梨,“路上沒趕得及吃飯吧?先墊墊。”


    林嫦兒一點也不跟他客氣,把東西接過手,因著一直在他懷裏藏著,油紙上還溫溫的,梨子的外皮也帶著他的溫度。


    林嫦兒心裏泛出一陣暖意,梨子就糕點,就這麽吃著,一點也沒在意形象。


    吳清豐扭頭,見她吃的香甜,心下也歡喜,“慢些吃,別噎著,帶了水囊沒有?”


    林嫦兒點頭,“帶了的,迴程的時候,陳公子還特意叫店家給灌了上好的茶水,怕我路上困了。”


    吳清豐笑笑,“今日去府城可有什麽收獲?”


    林嫦兒:“有呢!撿了一車廂的棉布。”


    吳清豐“嗯?”一聲,“買那麽多布是要?”


    林嫦兒道:“不是發大水嘛?運河邊的布莊都被水淹了,好些布都被汙染了。店家覺得清理起來麻煩費事。


    “就幹脆兜售,我就選了些細棉布,原本是200文一匹的,店家兜售100文,我買的多,還了價,還抹了零,折算下來,應該差不多隻要90文一匹,還送了一筐布頭。


    “我選的都是汙染不是那麽嚴重的料子,過一過水就能清理幹淨了。村上的父老鄉親,辛苦勞作一年也舍不得扯幾尺布做件新衣服的。


    “我這迴便多拿了些,算上車馬費,賣100文一匹,她們要多少,再折算,這個價格,大夥兒應該能接受的。”


    吳清豐朝她彎下眉眼,“林夫子,真真是為民生著想,學生拜服。”


    林嫦兒咬了口梨子,朝他嘻嘻笑,“先別誇,我可不止做了這一件。”


    “嗯?”吳清豐挑眉。


    林嫦兒道:“平價糧先挪用了,咱們肯定的補空缺迴去,否則,等到秋收之後,又是另外一場劫難。


    “我今日去省城,跟陳公子談過了,走他的路子,從外省的糧鋪調糧,直接走水運,送到寧海縣。”


    吳清豐一頓,旋即大喜,“當真?”


    今日籌款雖然還算順利,但到底是落後一步,沒想到嫦兒又先想到了。


    “騙你做什麽!”林嫦兒將收在袖袋裏的定金收據遞給他,“你瞧!”


    吳清豐接過來仔細查看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心裏仿佛落下一塊大石頭,看向林嫦兒的眼神更加感激,“嫦兒,謝謝你!”


    林嫦兒抿唇笑,“謝啥,要給錢的,否則,你私庫就真的被掏空了。”


    吳清豐哈哈笑,“要給,要給的。”


    林嫦兒轉身從車廂裏摸出水壺,吳清豐極其上道的幫著打開壺蓋,林嫦兒喝了一口,想到什麽,問他,“話說,你今日籌款可還順利?”


    吳清豐低頭笑了笑,“起初是不太順利,後來他們一聽名字能刻碑,入河神廟,接受後世香火,差點為了這頭名打起來。”


    林嫦兒大笑,“那是當然,誰的名字刻在前頭,就好比清明重陽的頭香。


    “跟河神肩並肩,都約等於立地成神了,這樣的誘惑,哪能不心動呢!”


    林嫦兒滔滔不絕碎碎念,吳清豐眼神溫和的看著,“你說的是。”這樣投機取巧的法子,也就她能想的出來。


    且,她是真的不爭名,不圖利。


    人雖沒到場,捐贈卻沒落下,連帶他那一份,也給準備了。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隻是,吳清豐突然想到件事兒!


    她似乎還沒答應?


    雖然今日相見並未生分,但他們確實許久未見了?


    好像就是那天,他說要提親把她嚇走之後,就沒見過了。


    吳清豐心裏有些惆悵,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借此機會再問問,又怕逼她太緊,適得其反。


    正苦惱之際,忽聽耳畔女聲輕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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