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恕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是完全沒想到姚啟聖短短幾句話便把那三百個毫無警惕之心、遇敵突襲便亂成一團、幾乎毫無抵抗便被全數消滅的團練兵變成了一群誓死不降、拚死奮戰直至全軍覆沒的忠義之軍,這等顛倒黑白的本事,讓舒恕不得不服。


    舒恕正要嘲諷兩句,忽然一匹快馬奔來,馬上騎手看也沒看舒恕,急匆匆朝姚啟聖行了一禮:“大人,龍南縣來報,有紅營賊寇包圍城池,人馬上萬,放炮轟城、布置器械,似有攻城之意,請大人速派兵馬援救。”


    “此必紅營賊寇虛張聲勢之計!”舒恕本就憋著一團火,此時不等姚啟聖說話,便搶話下令道:“龍南縣地處贛州西南,臨近廣東,能夠攻擊龍南縣的隻有紅營賊寇所謂贛南根據地,那夥賊寇盤踞瑞金等地不過數月時間,兵馬恐怕都沒有招募完成,手裏最多也就幾百人馬,再加上一些什麽田兵之類的輔助部隊,哪來的上萬人馬攻擊城池?”


    “再說了,紅營賊寇一貫隻在村寨活動,可從沒聽說過他們大舉攻打城池的,龍南縣處在三江交匯之地,位置緊要,駐紮有兩千多綠營兵和一千多團練兵,紅營賊寇除非真的有上萬人馬,否則不可能打的進去,此必紅營賊寇誘敵之策,是要圍點打援,咱們可不能中了紅營賊寇的奸計,迴報龍南縣,讓他們堅持守便是。”


    那名傳信的騎手卻動也沒動,有些為難的看向姚啟聖,姚啟聖擺了擺手,衝著舒恕笑嗬嗬的說道:“有些事將軍恐怕還不知道,紅營賊寇最近調了一批兵馬入境贛南,加上贛南發展的兵馬,再拉上一些貧民農戶,湊個萬把人還是有可能的。”


    舒恕一愣,隨即是又驚又怒:“姚大人,本將肩負鎮守贛州之責,這等重大的軍情消息,本將怎麽不知道?”


    “將軍是皇上點的鎮南將軍,職責是鎮守廣東,贛州府歸屬江西,可不在將軍的職責之中!”姚啟聖笑得很溫煦,看在舒恕眼中卻滿是嘲諷的意味:“下官是江西布政使,皇上親準便宜行事,那些軍情消息需不需要告知將軍,也在下官便宜行事的範圍之內。”


    舒恕怒火衝冠,一隻手按上刀柄就要拔刀,幾名姚啟聖的護衛湊了上來,拔刀比他還快,刀鋒反射著陽光,雪亮一片,舒恕身旁的戈什哈也圍了上來護在舒恕身前,但一個個隻按著刀柄,卻沒人準備拔刀和姚啟聖的護衛對峙。


    舒恕一張臉漲得通紅,怒道:“姚啟聖!你他娘的私截軍情、擁兵自重、賄賂兵將、勾結逆賊,如今又驅使護衛向上官露刃,你這狗尼堪是要反了天不成?真當這大清沒人治得了你嗎?你可別忘了,大清是滿八旗的大清,你這廝不過是個漢八旗的尼堪出身,這般狂妄跋扈,真當你的狗頭是鐵做、刀砍不動不成?”


    “將軍又說錯話了,您總是說錯話,所以在皇上那裏,才總是不討喜.......”姚啟聖卻沒有半點惱怒激動的模樣,語氣很是平淡:“大清是皇上的大清,什麽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亦或是綠營、團練、勳貴、官紳、士民,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皇上的奴才,咱們辦事隻為了一個目的,便是幫著皇上分憂解難!”


    “如今這天下的局勢,三藩便不說了,就說這江西的紅營賊寇,朝堂之上還在爭來爭去,八旗子弟日日提籠架鳥、不思進取,而紅營賊寇已經席卷吉安府,肆虐大半個江西,他們在村寨之中分田分地,搞新生活新生產,數十萬百姓盡信賊而不信官,跟著紅營賊寇反亂朝廷,而這種局勢隻不過是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裏形成的,再來個一兩年,整個江西還會在朝廷手裏嗎?”


    “將軍從廣東退入贛州府,手下本部八旗兵馬加上安王爺派來贛州的人馬,精銳過千,加之贛州本地的綠營,人馬數千,而紅營賊寇幾乎是與將軍同時入的贛州建起贛南根據地,將軍自己的奏報便說了,紅營賊寇剛入贛南之時,不過隻有千來人馬而已。”


    “但是現在呢?刨除掉吉安府的紅營賊寇南下的兵馬,贛南的紅營賊寇也能拉起近萬人了,攻打名城大府困難,但攻打一些防守薄弱的縣鎮卻並不是什麽難事,而將軍你呢?你那數千人馬,又增加了多少呢?”


    “紅營賊寇便如同鼠疫之蔓延,又烈又快,放任不管,短短幾月之間便能將一大片區域感染惡化,此為我大清第一大害也!”姚啟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冷冰冰的眼神看著舒恕:“麵對這樣兇猛的賊寇,皇上需要的是什麽樣的臣子?是那些提籠架鳥、無所事事的八旗子弟?是將軍這樣狼狽逃竄、毫無作為的庸才?這樣的人確實忠心,但是無能!麵對這樣的敵人,無能便是最大的過錯!”


    “皇上需要的,是不擇手段、沒有道德、毫無顧忌、想盡一切辦法限製住紅營賊寇發展的臣僚,下官是這樣的人,所以皇上才會讓下官來贛州興辦團練,所以下官跑去勾結尚藩此等大罪,將軍您上了不知多少奏折告發,皇上卻不理不睬,在皇上眼裏,下官和將軍相比,下官才是大清的忠臣!”


    姚啟聖吐了口氣,揮了揮手:“紅營賊寇看起來是變了打法了,他們已經不再顧忌攻打城池了,下官手裏的團練人馬要鎮守這麽多城池便捉襟見肘了.......來人,送將軍迴贛州府,請將軍交出兵權,將軍不肯交也沒關係,找間屋子好生照料著,那些綠營和八旗的將領兵卒,都多備些銀子送過去!”


    周圍的團練兵圍了上去,舒恕的戈什哈終於有人拔了刀,可麵對人數遠遠超過他們的團練兵,卻沒人敢真的見血,迅速便被奪了刀,舒恕氣得大喊大叫,嚷嚷著要上疏給皇上告狀,揮著刀亂砍,那些團練兵卻沒人慣著他,倒提長矛將他打翻在地,取了麻繩綁了。


    “將軍若是要告,盡管寫奏折便是,下官一封不會攔,將軍可以放心......”姚啟聖又恢複了之前那般笑嗬嗬的模樣,朝著一旁一名將領招了招手:“你護著將軍他們迴去,順便讓李軍門把留守贛州的團練兵馬都調過來,紅營搞傾巢而出,咱們也傾巢而出!”


    那名將領領命,帶著數百團練兵將舒恕和他的戈什哈押走,姚啟聖看向龍南縣方向,雙眼眯了眯:“舒恕有件事倒是沒說錯,紅營賊寇攻不破龍南縣,不僅是因為他們的人馬太少,更重要的是,我大清的兵也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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