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木棍深深紮入土裏,侯俊铖緊緊握著木棍借力,一腳踩在一塊石頭上,試了兩次都沒有爬上這處小山包的山頂,反倒差點仰倒在地,還是已經登上山頂的時代有伸手過來拽了一把,才把他連人帶棍拽了上去,隻是時代有也是手腳並用爬上的山,沾了侯俊铖滿手滿袖的泥汙。


    “在南昌才呆了多久?以前在石含山裏健步如飛,如今爬個小山包都差點滾下山去!”侯俊铖一邊擦著手裏的泥,一邊開著玩笑:“這人啊,就是不能過得太好了,好日子過久了,漸漸不自覺地就憊懶起來了。”


    “那清狗的日子可比我們過得好多了.......”時代有隨手把滿手的泥往衣服上擦著,嘿嘿一笑:“自從費揚古領軍攻打襄陽之後,尚善就從鹹寧跑去了武昌,說是武昌空虛、迴兵禦守,但費揚古又不是傾巢而出,武昌還有朱滿所部幾萬人馬呢,哪裏需要他迴兵援守?這廝就是找了個理由跑迴武昌享受去了。”


    “確實是找了個理由跑迴去了......”跟著一起爬上山頂的魯大山接起話頭,他之前一直主持著贛北根據地,和尚善也算是老交情了:“尚善這家夥嘛,能力還是有一點的,但就是個得過且過、混日子的性子,當初在監利輪番頂著康熙皇帝的聖旨,就是不肯渡江攻打嶽州。”


    “後來對咱們布置封鎖線,也是一直縮在鹹寧,從來就沒見他來過第一線,其部清軍也不像嶽樂所部,消極的很,一般都隻是坐守在各處據點和城池之中,很少像嶽樂所部那般還會主動下鄉清鄉,或者選派精銳進入我根據地騷擾破壞。”


    “到如今這封鎖線形同虛設,尚善也是終於不用在跟朝廷裝樣子應付了,把大多數兵馬還丟在通城、崇陽、通山一線,交由其部將鄂鼐指揮,自己帶著一部分精兵去了武昌,說是坐鎮後方,但據咱們在武昌的暗樁說,這家夥到了武昌之後就不理軍務,隻是吃喝玩樂了。”


    侯俊铖點點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曆史上尚善早在康熙十七年八月就該死在軍中了,但在這個時空卻一直活到現在還生龍活虎的,有費揚古幫忙頂著吳軍,有嶽樂幫忙看著紅營,他不用多費心思管著軍務,活得輕鬆自在,倒是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尚善所部不難對付,一直蹲坑蹲久了的部隊,就算是嶽樂手下那些精兵強將都不可避免地戰力下滑,更別說尚善這個平日裏不管事的了!”魯大山朝著湖北方向一指:“尚善所部的布置,基本還是沿用以前對我幕阜山進行封鎖之時的布置,兵力分散在通城、崇陽、通山三縣,沿江布置防禦。”


    “尚善所部也號稱有十萬大軍,但其中大部分的兵力是湖北當地官紳的民團、民壯綠營和強拉的壯丁,是之前用於封鎖線布防的雜牌部隊,這些部隊連我們的遊擊隊的攔不住,根本不堪一擊,可以完全忽略。”


    “尚善所部能戰之軍,大概四萬人左右,之前尚善在監利直麵吳應麒的嶽州軍團,負責攻取嶽州,故而手裏八旗兵就有一萬七千多人,但自從尚善調往鹹寧組織封鎖線,吳軍北伐打破長江防線之後,清廷便陸續將尚善手裏的八旗兵抽調給了費揚古,尚善手裏剩下的八旗兵大概六到七千左右,尚善挑了三千甲騎去了武昌,剩下的除了前沿各城裏留著壓陣的八旗兵,其餘的基本都集中在鹹寧的鄂鼐手中,用以機動支援各處防禦。”


    “所以我們的計劃,就是直接衝過清軍前沿陣地,直衝鹹寧!”時代有接話道:“消滅掉鹹寧這兩三千八旗兵,如此便能對尚善所部造成重創,除非尚善從武昌挪屁股,迴鹹寧來鎮守,否則通城、崇陽、通山一線的尚善所部兵馬雖然還存在,但沒有八旗兵引領壓陣,已經是等於在短期內失去了戰鬥力了。”


    “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就是吳應麒所部的動向.......”時代有朝著荊州方向張望了一下:“若是吳應麒繼續在荊州坐著,襄陽的費揚古必然不敢動員大軍來援,武昌的朱滿也必然不敢抽調主力,我們圍殲鄂鼐的時間就充裕許多,而且靠著這兩鎮人馬,也能形成一個圍點打援的局麵。”


    “若是吳應麒就這麽跑迴去爭權了,咱們就隻能快打快走,費揚古、朱滿所部圍攏而來,我們就這麽兩鎮人馬,怎麽也不可能把他們全吞了,到時候打成拉鋸之勢,反倒是得不償失。”


    “若是吳應麒有些膽色,和我們遙相唿應,出兵攻打武昌或進擊襄陽,那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局麵!”時代有一拳砸在掌心:“到時候咱們就全部動員起來,酣暢淋漓的大打特打一場,徹底將尚善所部全數消滅,然後跟吳應麒會攻武昌、襄陽,把清軍從湖北驅趕出去!”


    “戰略上要樂觀,不能坐等抗清的高潮,而要引領抗清的高潮來臨,當初我們擊潰喇布之時,也沒想到會引發後續鄭軍的海澄之戰和吳軍的大舉北伐,如今若是圍殲了鄂鼐,指不定也能引起吳應麒的響應!”侯俊铖微微一笑,提醒道:“但戰術上一定要謹慎,我們要按照最壞的結果去製定計劃,吳應麒和我們畢竟不是一路人,這位楚王殿下也是想要當最頂尖的那些剝削者的,和我們是有根本上的衝突的,對他不能有太多的指望。”


    “侯先生放心吧,此事咱們清楚!”時代有微笑著點點頭:“用兵之道,強己弱敵,咱們就是伸頭出去咬一口,咬得到最好,咬不到也無妨,隻要不讓清軍過得太舒服了,咱們就算是完成了任務,主動權在我們手裏,想打能打,想走就走!


    侯俊铖也點了點頭,轉頭向山下的山道看去,薄薄的晨霧之中,一列列穿著同一服色甲胄的精壯漢子正整肅而沉著的行進而過,布鞋踏在石板壘成的道路上,一片整齊的轟響,右手自然下垂擺動的幅度都幾乎一摸一樣,侯俊铖輕輕吐了口氣:“納蘭明珠的革新自救遇到阻礙,咱們就幫他一把,讓清廷每個人都意識到,紅營可不會原地靜坐,等著他們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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