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忠清氣喘籲籲的坐在一塊焦黑的台階之上,扔在一旁的鋼刀被鮮血染得通紅,削鐵如泥的寶刀都砍崩了兩處缺口,身上卸下的盔甲也隨意的堆在一旁,同樣被鮮血染成了紅褐色,有些地方還黏著幾塊細小的碎肉,散發著腥臭的味道。


    手臂上的傷口處一陣陣發疼,疼痛的來源卻不是從傷口之中傳來,那裏早就已經疼過了勁麻木了,是一個紅營的衛生兵,正用針線幫著古忠清縫合剛剛止住血的傷口,每一次針紮進肉裏,都讓古忠清這曆經戰事的軍將忍不住齜牙咧嘴。


    那衛生兵很年輕,紅巾裹著頭,臂膀上綁著一個繡著“衛生兵”三個大字的素巾,挎著一個藥箱和一把腰刀,小腿上還綁著一把獵刀模樣的短刀,似乎也會用來處理傷口,半張臉被淨布蒙住,隻露了雙眼在外,看不清相貌,但僅僅是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雙眼,古忠清就確定這衛生兵必然是個女子。


    周圍幾個親兵顯然也發現了正給他們療傷包紮的衛生兵都是些女子,好奇的嘀嘀咕咕互相議論著,那幾個衛生兵卻絲毫沒有害羞膽怯的模樣,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麵,包紮完成叮囑了幾句,便提著藥箱去前方繼續救護傷員。


    “女子也能上陣…….”古忠清的視線隨著她們而去:“女子救傷、男丁作戰,紅營……還真是把治下的人力發揮到了極致啊!”


    視線跟著那些衛生兵飄遠,一隊隊清軍的俘虜正被幾個紅營戰士押著,沿著街道緩緩走來,那些八旗兵在對抗他們這些反正的綠營之時展現出了一副強軍的風采,措手不及之下迅速組織起來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武器進行反抗,糾集了幾十人,刀槍都沒有幾把也敢主動反撲、奪取綠營兵的武器作戰,逼得古忠清親自上陣搏殺,幾乎丟了性命,才穩住了局勢。


    可紅營的部隊一到,這些八旗兵一下子就如同抽掉了脊梁換了個人一般,身上便再也見不到一絲強軍的影子,要麽如老鼠見到貓一般四散而逃,要麽就老老實實的聽從號令放下武器投降。


    負隅頑抗的也不是沒有,到如今東城滿營裏還有銃聲響起,有些死硬的八旗兵依舊盤踞著一些建築死扛,但這些八旗兵不過是寥寥少數而已,根本抵抗不了多少時間,紅營照慣例先找了俘虜喊話,喊過話後見他們依舊不投降,直接便把火炮拖來將整棟樓轟垮,然後再派人上去收屍。


    一名綠營將領尋了過來,腦袋包得跟個粽子似的,瞥了一眼那些離開的衛生兵,笑道:“老古,他娘的,早知道紅營來得這麽快,咱們也用不著這麽拚命了,差點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古忠清點點頭,問起最關心的問題:“你可去找人問過了?咱們兩個血戰一場,倒也沒什麽傷殘,也就不論了,老高老五他們臨陣脫逃該抓抓該殺殺,老餘嘛......雖然是沒來得及跑被砍殺了,但勉強也能算是一個戰死吧?老二那可是實打實的血戰之中被砍斷一條腿的,咱們也不求什麽嘉獎,老餘老二他們......紅營總不會放任不管吧?”


    “我找了領軍的紅營教導,他們說還是得等上報上去,看上麵的意思.......”那綠營將領說道:“不過那教導跟咱們說,老餘和老二他們好歹也是為反清戰死致殘的,紅營自然不會不管,按照紅營的規章,隻要上麵審核通過,老餘補個烈士的名號入陵園吃香火,家眷享用烈屬待遇也是可以的。”


    “至於老二嘛,按照紅營的慣例,傷殘的兵將一般就三條路,要麽軍轉幹去做地方幹部,要麽是入學堂做講武官,要麽就去村寨當兵訓,具體的還是得等上頭審核,然後老二接受紅營的改造和教育之後,再看表現進行分配。”


    “有條退路就好,咱們在這大清朝裏當著兵,整日裏連糧餉都得想盡辦法、耗盡心力去籌措,如今是後路,也算是好事!”古忠清眯了眯眼,向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退路找好了,前程呢?咱們雖然是做了無用功,好歹也是用心辦事的,紅營到底準備怎麽處置咱們?”


    “那教導說的和鼎香樓那些人說的倒是沒什麽差別,看來鼎香樓那些武工隊的人,也沒有欺瞞咱們.......”那綠營將領也壓低了聲音說道:“有立功表現,不用上公審台,不過過堂還是要的,隻是以前犯下的錯都會從輕發落,然後經過勞動改造和再教育,如果我們還想領兵,再從軍便是了。”


    那綠營將領朝著遠去的一支紅營部隊一指:“這支先鋒部隊的標長,就是當初在贛州府反正的一名綠營把總,老古,你看看,一個綠營把總都混進紅營的精銳部隊之中,還被委以重任,可謂前程似錦啊!咱們這總兵的身份也是拿性命搏出來的,大小戰事曆經那麽多迴,老老實實的接受改造教育,以後混個軍職,日後的前程還能少得了?”


    “那可說不定,以前紅營是缺兵少將的,有個將官投誠,自然是要拚命的使用,拚命使用了,又怎能不給他們功賞前程?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古忠清搖了搖頭,環視著周圍一片淩亂的戰場,輕輕歎了口氣:“可如今不一樣了,紅營兩鎮兵馬,一兩天的時間就突破了數萬人馬鎮守的鹹寧防線,這大清的兵馬,從滿蒙八旗到綠營民團,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脫,就連八旗精銳,見了紅營的大旗都跟兒子見了老子一般老實......”


    “這一仗打下來,再憨蠢的人也該清楚如今的天下是個什麽局麵了,日後來投奔紅營的官將、跟咱們一樣戰場起義的兵馬,還會少嗎?”古忠清扶著一根柱子站了起來:“以後紅營的這口軍糧啊,不會是那麽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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