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小王子顯然很滿意今早他父王精神奕奕地出來用早餐,這表現為他積極地詢問我還需不需要再添點兒甚麽至少超過五次。就在我打算與一直微笑的大金發親王一起出發去卡帕塔神殿參加晨禱時,一份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會麵邀請送到了朕麵前。


    在中毒事件後的第五天,在伊裏奇“複活”後按朕計劃布置後的第四天,在與凱魯神官交談後的第二天,朕終於收到了來自希塔托元老院議事長伊爾·邦尼閣下的非正式邀請。


    就約在卡帕塔神殿。


    堅決拒絕八卦小隊長伊裏奇跟隨的要求——即使他是受害人——有另一件事需要他親自去太陽女神殿確認。


    本就打算一同前往神殿的修達親王毫無爭議屬同行,他還有個強大理由:中毒事件是因他突然生病才中途轉手,因此負有責任。


    打算湊熱鬧的還有個金發小鬼,理由是陪伴他大病初愈的父王。


    我望著早已等候在側殿的議事長露出官方笑容:“美好的晨禱時光,伊爾·邦尼議事長。”


    他麵無表情掃過我身側大小兩位金發皇族才應道:“美好的時光,拉陽·迪厄多內大祭司。”


    各懷鬼胎虛情假意互相行禮後坐下,我笑眯眯看著他:“相信邦尼議事長能極好地安撫一顆祭司不能參與敬拜而破碎的心。”


    “或許讓貴國使團受驚的刺殺事件有了新進展足夠。”伊爾·邦尼議事長微微抬手,有一陣沒見的卡修隊長帶著個被倆威武雄壯的希塔托士兵五花大綁堵著嘴的女人上前。


    我打量一眼那個被壓著跪下還在不斷嗚咽哀嚎掙紮的女人,確實有些眼熟。


    “實在無顏麵對大祭司,我們從未想過兇徒會是希塔托人。”伊爾·邦尼正色道,“她叫塞積爾,正奉職於卡帕塔神殿。”


    聞言我再仔細打量,這瘦削的身影正是那位受艾基爾夫人之托照料凱魯神官起居的女官——但為甚麽是她?


    注意到修達親王猛然間變白的臉,中二少年心底歎息一聲起身邁步向前吸引眾人目光:“無意冒犯。隻是我此前幾乎每日都到卡帕塔神殿定時晨禱這一規律可令她下手有更好選擇。例如,不必親自前來動手。”


    果不其然卡修隊長皺著眉頭道:“是,她一直堅稱自己從未做過此事。”


    “也許我可以知道斷定她有嫌棄的信息來源與證據。”


    “自身體抱恙的修達親王手中接過此案後,出於謹慎我也調查了本國人員。與她同屋的神殿女官指出事發時她恰巧離開了卡帕塔神殿。盤問時她卻神思恍惚所言前後矛盾,並且——”伊爾·邦尼讓士兵呈上一個放著水罐的托盤,“在她屋子裏找到了這個。”


    我向他示意後接過那個罐子。才打開就聞到股讓人渾身極不舒服卻又有幾分熟悉的味道,站在我身側同樣看清的修達親王麵色已鐵青。


    “迷亂心智操控人心的東西可不能當香水那樣賞玩。”我不動聲色封好蓋子還給卡修隊長。


    伊爾·邦尼掃過我這一側:“當然,但也因此元老院充滿疑惑,以一個小小神殿女官的身份與能力不可能弄到這種東西。”


    “栽贓嫁禍。”我點著頭微微側身,將某個金發親王擋在身後,“被利用。主動或被動參與。”


    “因此先請迪厄多內祭司確認那天來的究竟是不是她。”卡修隊長小心地收好證物罐子。


    可惜那天的使女進來全程都低著頭,更糟糕的是女仆打扮都差不多。在沒有冥想盆的公元前,朕不能保證記憶的可靠程度。


    “我不很肯定。”我誠實地說,“我沒看到她的長相,她也沒過說話。”


    “當時正好換防,守衛也隻遠遠看到她背影。”伊爾·邦尼平板地陳述,“隻有那個引她進來的女官確認是她。”


    孤證不為證?確實,證人證言是證據效力較弱的一種。


    “但她父母是巴比倫人。”伊爾·邦尼麵不改色突然扔出個爆炸性的消息,“出生並成長於哈圖薩斯,後來進入神殿當個下級女官。”他淡色的眼眸劃過我身側的金發親王,“這是凱魯神官親自排查自己神殿找出的嫌疑人。”


    “甚麽?!”修達親王忍不住低唿。


    中二少年笑著擺手後自然的將左手背到身後,寬大的祭司袍子遮擋下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若這樣倒都可以解釋了。”


    迫於亞述在古他城附近的威脅,巴比倫抓住機會在哈圖薩斯刺殺亞述的名年官與大祭司。成功則必然引起亞述內部混亂,無論時間長短都可為自身求得喘息時機,運氣好還能停止戰爭;即使失敗也能憑借天.衣.無縫的下毒手段毫無嫌疑,徒留希塔托與亞述更加隔閡。


    顯然在場眾人差不多都這麽想,但卡修隊長卻意味深長道:“貴國的皇帝陛下果然有勇有謀,如今已拿下巴比倫邊境六城了。”


    “以如今各國間往來頻繁論,僅憑一個國籍恐怕不夠。”我腦中高速轉過幾個念頭,“邦尼議事長,是否可以讓我看看她的記憶。”


    那萬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小小裂隙,卡修隊長則皺眉低聲道:“這不可能!大祭司請別裝神弄鬼。”


    我笑著上前輕拍他肩膀,他沒好氣抬頭瞪我時我直直看進那雙眼眸裏去——


    ——普通出身的小孩兒……受到凱魯王子的賞識被提拔進入戰隊……黑色長發的女人,身段美好又妖嬈……馬棚裏裏難以抑製地親吻告白……那女子因謀殺阿爾努萬二世被判處絞刑……監牢裏的剪發離別……血紅的夕陽——


    我立刻退出他的大腦低聲道:“抱歉。”


    他麵色蒼白搖晃了一下身體。中二少年已盡量輕柔地使用攝魂取念,麻瓜第一次遇到這個生理心理皆會遭到衝擊很難避免。


    被伊爾·邦尼扶住的卡修隊長微微扭開頭:“我,我相信神官大人確實能了解一些事。”


    於是無人反對,朕站到了那個滿眼驚恐的女人麵前再次發動咒語。


    跳過幼年期與剛被選為神殿女官的歲月,略過波瀾不驚的神殿生活,直至皇帝穆爾西裏二世逝世,神殿進行禁食祈禱……各國使臣前來……哦,從記憶的角度看朕走在神殿裏的樣子還挺帥嘛。好的看正事兒……跟隨在凱魯神官身側接待了修達親王,幽暗的地下密室隔著緊挨地麵的小門遞送食物……各國使團前來,禮物分配到她所在之處,水果酒水土產……嗬,果然與巴比倫的使臣契魯達夫托裏接上頭……傳遞消息……數次杜魯古·尼拉裏遛進卡帕塔神殿都是她接應……慢著!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個女人沙啞的聲音充滿誘惑:“去,去那個神殿。”


    於是我看到這個女人在入夜後跌跌撞撞卻神奇的避開了所有侍衛與女仆摸到宮中一處泉水旁的小神殿,在那聲音指導下移開一塊神殿外牆石板。後麵是個黑乎乎的洞,她從中取出了一個罐子和一個小瓶。


    喬裝打扮成宮女的她將其中一種送給了亞述,剩下的她交給了另一個婢女。


    糟糕!中二少年看到這裏歎息著退了出來。


    “迪厄多內大祭司。”伊爾·邦尼謹慎地看著我。


    “沒有留下任何更多證據,但可以調查宮中一處神殿。”我微微皺眉迴憶,“夜裏我無法看清方位隻能確定是王宮內。沿途和神殿周圍的景致也沒甚麽特別——哦,在一處不算大的泉水邊……那神殿緊挨泉水一側牆上齊水深處有特蘇普神像,以及他的妻子阿麗娜。”


    伊爾·邦尼與卡修隊長的神情有些失望。當然,作為赫梯主信仰的特蘇普和他妻子阿麗娜是很多神殿都會使用的最常見裝飾。


    “不,等等。”我摸著下巴想了想,用手指在半空中繪製出剛才看到的那個左側臉阿麗娜神像,“這個王冠阿麗娜不是經常戴,這種時候貴國似乎更習慣稱唿她在祈禱文中的名字——赫巴女神。”


    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相較伊爾·邦尼緊皺的眉頭,卡修隊長已伸手揪住我的袍子:“真的?!你確定是這個?!!”


    “這很有特色,我不會認錯。”


    他頹然地鬆手,隨後又咬牙切齒:“果然是她!”


    “不卡修。”伊爾·邦尼的聲音很穩,隻低了幾個調子,“她現在正被關在那城裏,終生不得離開。”他似乎再度無意地掃過我身後。


    “可是——”


    “沒有可是。”伊爾·邦尼斬釘截鐵說完衝我躬身,“不知阿淑爾的大祭司是否覺得此事該到此為止?”


    “三成。”我微笑起來。


    他定定看著我:“兩成。”


    “兩成半,一個人。”我也看著他。


    他微微眯眼:“那麽,希望大祭司可多留些時日——我國的二皇子新·嗒托西利殿下將在新皇即位後迎娶巴比倫的沙烏拉公主。”


    “諸神賜福。”我不置可否比劃個祝福手勢。


    伊爾·邦尼深深看我一眼後與卡修隊長告辭離去。


    我輕聲道:“端著水果太久手臂會酸。”


    神殿帷幔遮住的另一入口處轉出神官凱魯,他鎮定地將果盤放下:“真抱歉,晨禱剛剛才結束。”


    “不害怕?”我收斂神情打量恭敬欠身的他。


    “阿淑爾的大祭司,名不虛傳。”


    “誰都有秘密不是麽。”我整理著領口和袍子的流蘇,“阿淑爾神已明辨是非,他的祭司自然沒興趣節外生枝。”


    一片沉默中金發小王子拿了個果子咬一口:“所以你真的看到了?一定要教我!”


    “我剛才說了帶走一個人。”我微笑著替他擦嘴。


    “是我麽?喔——我沒去過亞述呢!”他歪著頭看我,“快告訴我,那是哪兒?你肯定知道,為甚麽不說出來?”


    “我說了。”我笑眯眯道,“我隻是沒說完。比如,那神殿有特蘇普與他妻子阿麗娜,但供奉的是加利神。”


    小王子放下吃了一半的果子嚴肅地看著我:“我第一次見你的那個泉水邊?”


    “我比較好奇為何顯然同樣確定這一點的伊爾·邦尼議事長選擇了息事寧人。”我終於轉頭看向身後的金發親王。


    “因為我堅定地選擇皇兄的選擇。”金發親王苦笑著,“嘲笑我信任錯了人吧。”


    “別考驗人性——”我的話被急匆匆衝進來的伊裏奇小隊長打斷。


    八卦小隊長頭一次如此認真嚴肅:“沒有。”


    我望向凱魯神官:“三天前轉移到太陽女神殿的那一位還在麽?”


    他頓時萬分尷尬,顫動著嘴唇似乎想否認卻又忍住:“最近各種盤查很緊。”


    “運進運出好幾個據說裝滿泥板的木箱太過顯眼。”我忍不住搖頭低聲道,“我需要確認,凱魯神官,你沒有故布疑陣做出將她轉移到太陽女神殿的舉動,她至今仍在卡帕塔神殿對麽?”


    “不。”凱魯神官沉聲道,“我親自將她送到太陽女神殿。”


    修達親王唿吸急促:“甚麽?!”


    凱魯神官跪了下來:“請原諒殿下,畢竟那時兩位皇子——”


    “你知道為甚麽我把她送來這裏!卡帕塔神殿——”修達親王渾身發抖說不下去了。


    中二少年也是在閱讀過元老院的泥土後才知曉這裏曾是那位前皇太後案發後的第一關押地點,之前徘徊於此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察覺隱隱的抑製魔力的魔法陣雛形。


    當然,能在這兒施行“死而複活”神跡,也得益於說(脅)服(迫)修達親王幫我暫時停止了魔法陣。


    好吧說迴來,這位處心積慮迴到哈圖薩斯的前達瓦安娜此前就能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嫌棄風浪,如今脫離囹圄隻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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