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霞兒慌忙跪地,將四箱銀子和那塊拳頭大金子全部呈上:


    “王老爺,您救救我家姐兒、哥兒吧,他們是冤枉的。”


    王經曆坐在太師椅上,瞥了眼地上金銀:


    “謀反是何等罪名,誰敢救他們?”


    趙凝霜不哭了,盯著他說:


    “老爺,您知道他們沒有謀反!”


    孟清霞將金銀又往前推了推,還正了正,哭哭啼啼道:


    “老爺,您官大過天,在您這裏,他們兩個正如兩隻螞蟻,生死全憑您一句話。”


    “您說他們是反賊,他們就是。您說他們不是,他們便不是。”


    “四千兩銀子,一百兩金子,買兩隻螞蟻,已自不少!”


    “求老爺成全吧!”


    王經曆起身走過來,將金銀往後一踢:


    “不是兩隻,是六隻!”


    “本官仁慈,已經放了四隻。”


    “你們兩個卻又來送死,本官看三淑份上,不難為你們,再饒過你們一次。”


    “你們休要得寸進尺,快走吧!”


    兩人見金銀被他踢到牆壁那邊,心裏頓時明白,人沒救下,反而搭上了全部錢財。


    她們如何肯罷休,一左一右抱住王經曆的大腿,孟清霞哭喊求饒,趙凝霜竟發起狠來:


    “老爺,您金銀也拿了,為何不肯放過他們?”


    “明明是汪佛草陷害他們,您心裏有什麽不清楚?”


    “那塊金子換成白銀也值一千兩,你拿了我五千兩銀子,卻不放人,你當我好欺負麽!?”


    “你們幾個狗官和汪佛草勾結,誣陷他們,謀害他們性命,我絕不與你們幹休!你不放人,我就去神京告禦狀!到皇上麵前去分說!”


    ……


    王經曆一腳一個,將她們踢開。


    他被趙凝霜幾句狠話嚇到,也顧不得什麽情麵了:


    “你們兩個要尋死,我成全你們!”


    “來人,拿下這兩個反賊!”


    鄭三淑領著十幾個士兵站在門外,聽到裏麵吵鬧,又是“螞蟻”,又是“反賊”的。


    她知道事情不妙,於是命士兵守住出入口,不許放王經曆的奴仆過來,自己就要進屋。


    那些士兵也聽到屋裏王經曆喊“拿下這兩個反賊”,勸她:


    “小姐,謀反之事,非同小可,我們不宜插手!當心受牽連!”


    她反問士兵:


    “建州衛這些狗官是什麽德行,你們難道不曉得?”


    “他們隻知克扣軍餉、賣官鬻爵、私造腰牌、殘害異己,甚至殺良冒功!衛府裏哪天不冤死十幾個無辜之人?”


    “真正的反賊,他們一個也捉不到,因他們根本不敢與人家拚殺!更殺不過人家!”


    “被他們捉到的反賊,其實哪有一個反賊?都是女真百姓和漢人罪囚!”


    “我家老兒是個無用的,平日裏眼睜睜看他們害人,他也不敢管。如今狗官在我眼皮底下要害那兩個好漢,我豈能答應!?”


    士兵見攔不住,不敢再勸。


    她一腳踢開房門,邁步進屋,然後又將房門緊閉。


    但她雖然豪快,並不魯莽,衝著王經曆彬彬有禮的一拱:


    “世伯,剛才還說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吵起來了?”


    王經曆見她進來,而自己的奴仆卻被她士兵擋在門外,心知不好,也不敢和她硬碰硬,笑著答:


    “三淑,你這兩位朋友,好不曉事!”


    “她們是反賊親屬,按律不饒。我已經放過她們,她們……”


    趙凝霜切齒打斷他的話:


    “他拿了我金銀,卻不肯放人,我怎能罷休!?”


    王經曆舉拳要打她:


    “血口噴人!我什麽時候拿了你的金銀!?”


    “本官清正,怎可能收受反賊的賄賂,為反賊開脫!?你的金銀明明在那裏,我何曾動過一分一毫!?”


    三淑看了眼牆邊的金銀,開門見山問:


    “世伯莫非嫌少?”


    見王經曆臉色不好看,她笑著補充:


    “世伯,建州衛每年不捉幾百個反賊?”


    “若是細究起來,整個奴兒幹的女真人都是反賊,因整個奴兒幹的女真人都不服我們,時常襲擊衛所。”


    “反賊在別處,至關重大。在我們建州衛,實屬平常。”


    “小侄這裏還有幾千兩銀票,請世伯通融,放了那兩個小賊吧。”


    王經曆見她果然掏出銀票,也果然是幾千兩的大號銀票,咕咚咽口吐沫:


    “三淑,還有你們兩個,坐,坐下說話。”


    三人坐下了,等他開口。


    他想了一想,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不必遮遮掩掩,索性直說:


    “三淑,你有所不知,那些女真反賊,可捉可放,無關緊要。”


    “這兩個卻是奄王府中人,與奄王同謀造反!怎麽能放?”


    “何況他們已經簽字畫押,認了罪名,如今皆在大牢裏,由重兵守著。”


    “恐怕就飛仙來了,也無法救他們出去啊。”


    “唉!”三淑點點頭,已經明白了:


    “原來拋磚引玉,都是為了奄王。”


    趙凝霜救人心切,什麽也不管了,當場出賣奄王:


    “奄王造反,你們去抓奄王,和他們兩個無關!”


    “奄王就在奄王府裏!”


    王經曆是親眼見奄王被雷劈死,所以此時隻當她說胡話,並不理她:


    “三淑,你既然明白,就不要難為我了。”


    三淑無奈歎息:


    “小侄明白,奄王這樣大一塊肥肉,即便您肯放過,邵指揮也絕不會放過。”


    “而沒有他們兩個,這塊肥肉便吃不到嘴裏。如此說來,他們兩個是必死無疑了?”


    王經曆看了看銀票,又看了看銀箱,真是十分的不舍,卻也沒辦法:


    “唉!”


    屋裏一片沉默,各覺可惜。


    有的是可惜人,有的是可惜銀子。


    孟清霞突然打破沉默,問王經曆:


    “拋磚引玉,自然磚不可少,但一塊磚足夠了。”


    “他們兩人,隻要有一個肯認罪伏法,便等於奄王認罪伏法,至於剩下的一個……”


    三淑忙起身施禮:


    “救得一個是一個,還請世伯多多費心!”


    趙凝霜將地上金銀拾起,一股腦放到他腳邊:


    “能救下一個來,這五千兩金銀也是你的!”


    他如夢初醒似的,不禁點頭。


    隨後踩住銀箱,至此也不用裝模作樣了,直接發問:


    “或許可以一試。”


    “卻不知想救哪個?丫頭還是小廝?”


    趙凝霜和孟清霞毫不猶豫,異口同聲答:


    “救那丫頭,叫陳飛雪的!”


    說著,孟清霞從懷裏掏出粒蓮子,交給他:


    “大人,此是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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