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京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對於武朝老百姓來說,這件事離得太遠,不是什麽切身相關的事,關心此事的老百姓並不多,甚至知道的也隻是寥寥幾人。


    對於朝堂之上的人來說,這件事也不大,曾經為當今丞相有“詭相”之稱的司馬博做事的一些暗驚閣的退職的老資格們去世了。雖說是去世,但大多數的人的死法卻有蹊蹺,可是那些有經驗的仵作查完都隻是搖頭不願多說,從偶爾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中總結來看,這些半輩子都在和京城暗道打交道的老資格們居然都是被嚇死的。也難怪這些同僚們不願多說了。一些沒和此案有直接聯係的官員們聽說了都是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此事畢竟是和當今權勢最盛的詭相有關,誰也不想多提便是。全朝上下的人都在關注這位詭相的態度,至於詭相那邊嘛。。。


    “這就是那幾人之前在暗驚閣曾共事過的所有案件了?”身著紫衣的老者,坐在一張檀木所製的案幾旁,手持一卷卷宗,對著空無一人的書房內用不大的聲音說著。從書房不知何處傳來一句“是。”


    老者放下卷宗,雙目直直地看著牆上掛著的一副畫卷,也不說話。半晌,好似剛迴過神來的老者把卷宗放下,揮了揮手,也不見空無一人的書房內有什麽變動,隻是書房的門晃動了兩下,似乎在剛剛的一瞬間有過開關的跡象。


    “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來,你究竟在幹什麽呢?”這位便是權傾朝野的詭相司馬博本人,手中的卷宗自放下以後,司馬博的眼光就再也沒有迴到上麵過,隻是眼中不斷閃過的精光,證實了這司馬博心中並不像表麵這麽平靜。


    先生走後的兩天,張之然都在這個小院子裏收拾,收拾先生的物品,也收拾自己的物品。先生走後張之然擬了不少計劃,也反複否定了不少次。最終,張之然對比了一下自己所學的一身本領,覺得還是這麽多年來先生對自己不曾落下的讀書教導最拿得出手。隻有這件事,就算先生外出去給自己尋些老師的時候也不忘拜托附近書塾的先生來教導自己。記得第一次見到隔壁書塾的先生來,顯然是對自己的功課很是驚訝,更是對先生讚不絕口。這也是張之然第一次從外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優點,既然如此,那便。。。


    張之然計算著距離武朝大試的日子,把最後的行裝包好。想著自己此次若得中榜,從此以後為官護得一方百姓之安寧,等先生來尋自己的時候,也不算違背了那句活得像個樣子的考題。不過武朝的大試和之前幾朝都有不同。武朝的開國皇帝所定,廣招天下寒士,除了舉薦以外,每年都會在京中舉行一場萬人之試,在這場萬人之試當中,隻要是前百之人都算中榜。張之然不願讓隔壁書塾那位曾是秀才的教書匠為自己舉薦,便決心去進京趕考,或許在自己的心裏,也存了試一試自家本事的心思。


    鎖好院門,張之然走到隔壁的周大娘門前,遞上銀兩和鑰匙,希望自己不在家的時日裏周大娘能幫忙打掃。隔壁周大娘是看著張之然長大的,說什麽也不肯收張之然的銀兩,聽說了張之然要進京趕考,反而還從家裏取了些幹糧出來。二人互相退讓幾番之後,終於還是張之然妥協了,帶著這周大娘的祝福,踏上了進京趕考的路途。


    往京城的路不遠,但是張之然從未出過遠門,又是少年心性,一路上走走停停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這一日,張之然行在山間路上,走了一頭午,早已是饑腸轆轆,包袱裏的幹糧已經所剩無幾,不過好在地圖上顯示的下一個小鎮就離此地不遠了。張之然加快腳步,想著在太陽最毒的時刻前趕到小鎮上,隻是前路轉過轉角,卻讓張之然發現了一座竹樓,上書“閑庭酒家”四字。此時的張之然腹饑口幹,乍遇這麽一座酒樓,掂量著包袱裏還有富餘的盤纏,心裏有數,便向酒樓走去。


    甫一進酒樓,一股涼爽之感撲麵而來,立時便把張之然一頭午趕路留下的燥熱疲累衝了個幹幹淨淨。卻是這酒家采用的是竹樓構造,在這炎炎夏日裏,守住了一番清涼。


    酒家不小,在這山野之地能有這等規模的酒家實屬不易,其中的人雖然不多,但現下距離飯點還有些時間,能有客人在,就說明了這酒家經營的還算不錯了。


    “客官是來吃飯還是住店?”守在櫃台的小二,原本在和櫃台裏算賬的賬本先生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這時看到張之然進店,趕緊迎了上來,一番熱情相迎,比之那蘇子船樓都不承多讓。


    “吃飯。”張之然看了看二樓已經有兩桌客人了,也不想再費力上樓,就近在一樓選了個座位坐下。點了一些不貴但是足以果腹的菜品,就坐在座位上等著小兒上菜了。


    樓上兩桌客人,一桌有三人之數,兩男一女,木椅邊上都斜靠著一把長劍,顯然是當初張之然曾向往過的江湖人士。另一桌隻有一個男子,坐在那裏自斟自飲,兩眼望向窗外,看上去也是個在此歇腳的趕路人。


    那兩男一女吃著飯,或許是聊到興頭上了,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隻聽其中一位男子說道:“那寇半天算個什麽東西,也值得二師兄你這般小心,依我看,咱們師父這次派咱們三個來,明顯是大材小用了。”


    “四師弟!”坐在那說話之人聲音提高了一點,叫停了對麵四師弟的喊話,說道:“不管他寇半天是什麽東西,咱們師父臨行之前特地囑咐了此行不得聲張,更何況這次咱們師妹是第一迴下山,若那寇半天真是個小毛賊而已,咱們擒了交予官府再迴去也就罷了。若是事不可為切莫貪功,一切都以自身安全為主。”


    聽了自家師兄的話,那四師弟的囂張氣焰明顯消退,訕笑道:“這不是還有二師兄你在嘛,再說了,咱們大師兄如今也在附近,那寇半天還真能翻了天去?”


    “你這四娃子,自己本事不到家,就知道借你大師兄二師兄的威風,若是此行就你自己來,我看你還敢這麽囂張嗎?”那側座上的女子第一次說話,聲音清越不做作,借著竹樓的清涼之氣,此時傳到張之然耳中,聽來甚是舒服。


    “小師妹,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下山之後不叫我四娃子了,再說了,這四娃子是當年我還小,師父師娘這麽叫的,如今連師父師娘都不這麽叫了,怎麽你還。。。”四師弟一陣叫屈,聲音裏的委屈倒不知有幾分真假。


    “好了四娃子,現在這不是也沒有旁人在嗎?怎麽了?四師兄長大了,這稱號如今卻是連我也叫不得了?”那小師妹雖然輩分最低,但顯然在場的兩人對她都是多加照顧,這番話一出口,那四師弟竟沒有反駁。


    “好了,”那位二師兄再次開口道,“我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麽抓捕這位寇半天好了,據說這位寇半天此行為的是前麵鎮裏一戶王姓富豪家中收藏,具體是何物尚不得知,不過這位寇半天自江湖聞名之後少與人動手,每次有聞訊前去的俠客都隻能見識見識這位寇半天的輕功,就連那‘半步渡江’倉則樹據說也和寇半天的腳力差上半著,我們須得。。。”說話間聲音漸低,幾不可聞。


    樓下的張之然聽不到幾人的話,也不強求,本來就是自己當年年少不成熟的向往,現在這份心思已經消了,聽了這些人說話有趣,便聽一聽,聽不到了正好安心對付眼前的飯菜。這酒家能立於山野之間,眼前的這些飯菜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起碼張之然點的這幾份僅作果腹隻用的菜品味道都算得上佳,張之然吃到一半,酒家門口又走進來一人。張之然抬頭瞥了一眼,隻見此人麵色蒼白,麵容俊朗,當得起瀟灑二字。身著青衣,右手搖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不過卻是孤身一人,身邊沒有什麽隨從相伴。


    在店小二的殷勤招待下,這位翩翩公子也上了樓,就坐在三人行的隔壁桌,一邊點菜一邊詢問,手裏的折扇輕搖慢晃,一番姿態好不瀟灑。


    那三人在這位翩翩公子坐下之後,便起身叫來小二結賬,小二剛記下那邊點的菜名,正好迴頭來結賬。結完了賬,這三人便要下樓,隻聽得那位公子突然出聲道:“三位且慢。”


    正要下樓的三人聽見,都停在樓梯口處,互相對視一眼,那位二師兄出言道:“不知兄台叫停我等有何事?”


    “我見三位俱是江湖中人,小生對江湖之事甚是向往,不知三位師從何人來自何派?”


    那二師兄聽見對方這麽問,隻一拱手說道:“家師名諱我等未經允許,不便相告,兄台若是無事,我等就此別過。”說罷,就要直接轉身下樓。


    “可惜可惜,素聞楚山劍派豐掌門年輕時隻劍闖江湖,所過之處皆稱其有任俠之風,如今得見其弟子,怎地一個個藏頭露尾連個名字都不敢說出來,看來這江湖傳聞,多半不實。”那公子聽見隻是把臉錯開看向別處,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性子跳脫卻衝動的四師弟聽見這話,陡然迴頭喊道:“閣下倒是大言不慚,問我家師名諱,可敢自己先報上名來?”原本聽見對方一語道破自己等人來曆的二師兄心驚,不願多事,正準備領著師弟師妹下樓,可沒想四師弟從小被師父師娘養大,那是半點師父的壞話都聽不得,若不是自己及時抓住了四師弟的肩膀,恐怕此時這位四師弟已經衝上去了。


    “哈哈哈哈,如今看來,這江湖傳聞不僅不實,更是胡吹大氣,這豐掌門的弟子竟如此愚笨,我看他本人也不過如此。”樓上的公子聽完,搖了搖頭笑著說。


    這下就連原本還想隱忍的二師兄也忍不住了,沉聲問道:“閣下反複說我等幾人師長,卻始終不肯透露自己的名號,想必閣下才是你口中那藏頭露尾的小人罷了。”


    “哈哈,說你們笨,你們還不信,你們來這小鎮不就是為了抓捕在下嗎?在下如今就坐在你們麵前,你們不僅不識,還要從在下的嘴裏打聽,愚不可及,愚不可及!”那公子說完,樓梯上的三人皆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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