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逐無奈,隻是任由她笑著,隻不過那原本隨手帶著的溪水全然撒了出去可能也就隻能再去溪邊裝上一些。


    按理說,就算是追兵也不會覺得世界上有那麽傻的人能在成功脫離之後又重新返迴去隻為了裝上兩壺溪水。


    但就單單從單逐自身的記憶中來說……如果就按照他原本計劃的路線來走,他們方才前來的路上那一段的小溪便是最為妥帖安全的,此處山路險峻,還是盡可能的不要上山為好,若是在山路上行進,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護暮煙的安全。


    單逐囫圇的吞了一個烙餅,把他們剩下的最後一口水喝了下去,他的食量遠不止於此,但由於是要輕裝上陣,所以盡可能的減少了攜帶,相反,他們帶了不少的銀票。


    “我們該上路了,暮煙。”單逐將自己嘴裏最後一口幹澀的烙餅囫圇的吞了下去,他甚至還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牙齒上殘存的餅屑。


    “噗嗤——好。”暮煙一見他便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但見他是在將正經的事情,又強忍著笑意應了一聲。


    單逐無奈的笑了笑,率先去牽了在一旁的馬和暮煙並行著走出了山洞。


    兩人乘馬重新到了原本的小溪邊,此時小溪依舊是靜謐如常的流淌著,那溪邊的碎石淺灘上還安靜的躺著不久前暮煙隨手扔下的半塊燒餅。


    此時再也沒有了旁的話語,兩人即刻下了馬便擰開手中的水壺往裏灌水,待到水壺被灌滿抬頭之時,暮煙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對著她的一支弓弩。


    她雙手微微一滯,感受到不遠處那弓弩背後那雙銳利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她有些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努力的朝著身旁的單逐考了過去。


    他卻是直接用手一拉,不由分說的把暮煙拉到了自己身後,他就那般不卑不亢的站著,將身後的暮煙擋了個嚴嚴實實。


    暮煙強行的遏製著自己渾身的顫抖,從單逐背後,她能感受到自己身前這個少年的身上此時已經續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殺氣,他的手已經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利劍。


    實際上,盯著他們二人的當然不止那方才叢林中的一人而已,實際上這四麵八方的弓箭手已經把二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就單逐的估計來看,約摸有百人的樣子。


    就算單逐的武力再怎麽高強,在如此的局麵之下也是毫無半點反擊之力。


    “躲在我身後,不要亂動。”他微微側頭,對暮煙輕聲說。


    旋即,他又清了清嗓子,對著這個個訓練有素的弓弩手昂聲說道:“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你們必須放了她。”


    那些個弓弩手麵麵相覷,想到自己主人家原本的吩咐是“務必保證少爺的安全,而那個女人,絕不留活口。”原本想著這一定是一場死戰的,卻不成想到這一切是如此的順利,倒是讓這些追兵有些難以置信。


    最終,一個看上去像是頭兒的人率先說道:“隻要少爺能跟我們迴去,一切都好商量。”隨即立刻收好了弓弩。


    那剩餘的手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又覺著自己的頭兒既然都這麽說了,那便是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便也算乖順的收迴了手中的弓弩。


    單逐迴過身來正視著自己眼前的暮煙:“待會我先假意跟著他們離開,你便先駕馬到原本我們藏身的那個山洞等我,他們不敢殺我,相信我,暮煙,我定不負你。”他在暮煙耳邊輕聲說著,心中卻是已經下定決心了要拚了自己的性命與之生死相隨。


    暮煙望著單逐,他的眼神一如往昔的溫和與堅定,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難以逃離。但這一刻,她卻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錯覺,她心中有一種頗為強烈的難以遏製的念頭再說——此次分別,便是永別。


    但她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除了相信他,也是再也沒有旁的選擇。


    單逐望著她,隻是望著她,那眼神像是跨越了六個春夏秋冬一般的繾綣難舍,最終,他在她額上留下了蜻蜓點水的一吻“相信我,暮煙。”此刻,他覺得自己再說旁的什麽都會顯得無比的蒼白無力,於是便隻能一次次的央求她,請你相信我。


    他扶著暮煙翻身上馬,仰視她片刻之後在這馬兒耳邊低聲說道“保護好她”又對著馬屁股拍了一巴掌,那馬兒緩慢的奔跑了起來。


    馬上的人距他越來越遠,暮煙一直強扭著身子轉過頭來望著他,她的眼睛紅得像是能夠滴出血來,但最終卻還是強忍著沒有落下半滴淚水。


    遠遠的,暮煙看到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他在說“等我。”


    暮煙正要點頭迴應,卻發現一支弓箭朝著自己飛來,電光火石之間,左心房鑽心的疼痛,她看到單逐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恐到憤怒再到最後生生的落下了一滴淚來。


    她的淚水也忍不住的決堤了。


    “不——”單逐對著暮煙聲嘶力竭的嘶吼了一聲,絕望的伸手,卻也再也無力挽迴什麽,他跌跌撞撞的,想要朝她飛奔而去,自己的身子卻就在一刹那被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追兵撲倒在地。


    暮煙可以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從自己的身體中流逝出去,一點點一滴滴,像是那無休無止的小溪。


    太疼了,她甚至沒有了唿吸的力氣,隻要稍稍用一下力,她便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是鑽心一般的疼,她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消逝出去,她看到單逐向她飛奔而來,她也伸了手想要朝他過去,最終,她重心不穩的摔到了地上。


    她的鮮紅的血液像是決了堤一般的從傷口中流淌而出,她原本玄青色的衣衫像是被水淋濕了一半的油光水滑。


    那地上的點點血跡就這樣在黃土路上流淌開來,像是一條血河一般觸目驚心。


    暮煙可以聞到鼻尖那腥甜的血腥味,那股子腥味甚至已經攀上了她的喉嚨在她口中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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