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省桐城,這個地方,正是前世的沈雅然痛苦的開端。


    當年的她,便是考上了位於桐城的一所專科藝校,也是在這個桐城,她遇到了恆遠集團、並在沈家沒落破產之後,被那個姓陳的主管軟硬皆施地威脅著,簽了兩年的賣身契。


    兩年之中,她沒保住自己任何一幅作品的所有權。


    甚至連最基本的署名權都沒能留下,沒有署名權的她,連在自身作品的一角留下自己名字的權利都沒有。


    她看著自己的作品在利益麵前被肢解、拚接、整容,最後變得醜陋無比。


    她看著恆遠集團的人不斷地揮霍著屬於她的權利,不斷榨取巨額的利潤。


    她看著那些醜惡的嘴臉垂涎欲滴地緊盯著她經曆過一次又一次倒賣的作品,那一刻,沈雅然就覺自己仿佛身處地獄。


    最後,還是在桐城,前世的沈雅然遇到了博林集團的總經理林廣荀,這是她上一世所處之中最深的煉獄,滿目瘡痍。


    但現在,林廣荀獄中身亡,下一個…會是誰呢?


    隨著眾人走出車站的沈雅然微微仰首,抬眸之間,寒春初顯明媚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暖意,緩緩驅逐著冬天殘留下來的刺骨寒意。


    她忽地展顏一笑,眉眼之間,一片沉靜溫雅。


    下一個,就是恆遠集團吧。


    一旁自先前坐在車上開始就覺得沈雅然這一小段時間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周乾缽見沈雅然有此變化,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明智地沒有多問。


    既然她現在應該已經恢複過來,那就說明大體不是什麽大問題,也就隨她去了,事情還是自己解決來得舒坦。


    而沈雅然一路跟著有專車接送的周乾缽到達畫協在桐城選定的地點,有著周乾缽這樣的元老出麵辦事,自然是比一般的參賽辦理快上了許多。


    等大致填好資料,沈雅然見周乾缽還有一些內部的事情需要處理,但所需的時間不長,她不願過多參與,便迴避著走到了場地外人少的一處地方。


    隻是,沒過多久,沒等到周乾缽一波人迴來,站在原地無所事事的沈雅然便在無意的一瞥中看到了另外一個似乎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於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麽的沈雅然看著麵前不遠處的徐宗睿,反思著兩人總是奇跡般的‘偶遇’,一時之間沒有出聲。


    而也是看到了沈雅然之後,略微怔愣了一瞬的徐宗睿神色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朝著沈雅然淺笑著頷了頷首,而後又迴頭對他身邊的幾人說了些什麽,隨即便轉身向著沈雅然這邊走了過來。


    “雅然。”走上前來的徐宗睿言語之間似是心情不錯,“你也要參賽?”


    “……”而也是猜測到了幾分的沈雅然不怎麽明白對方為什麽這麽高興,自己參賽了之後,他不就有了威脅到他自身的對手了麽?


    對於徐宗睿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沈雅然自然不會覺得對方就是來參觀的,這時候一早就開了學的國美應該已經開始新學期的課程了,徐宗睿這樣的三好學生,要是沒有重要的事,是不會就這麽出來的。


    最合適的猜想,就是徐宗睿也是此次參加畫協初選賽的一員。


    如果是這樣,以徐宗睿的身份,應該是有著一位在畫協內部地位不低的前輩介紹過來才是,說不準,也是某位宗師門下的弟子呢。


    思及此,沈雅然不由一愣,旋即想起先前,周乾缽好似是找的徐宗睿要的她的地址。


    看向徐宗睿的沈雅然猶疑著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會過來?”


    “…嗯。”沒想到沈雅然會這麽直接地問出來的徐宗睿麵上沒有多大的變化,神色坦然道,“先前周老找到我的時候就猜到了。”


    這下,沈雅然麵上又是一陣沉凝,感覺好像又被周老坑了一波,“那,你是不是唐……”


    隻是,沒待沈雅然將話說完,一旁人群的低聲細語中便傳來了一陣鶴立雞群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音。


    剛出來就見徐宗睿與沈雅然兩人站在一塊而的周乾缽立馬拄著拐杖健步如飛地衝了過來,嘴裏還嚷嚷道,“哎呦、徐家的小子,快離我徒弟遠些!”


    在場眾人見居然有人在畫協的地方這樣有恃無恐地大聲喧嘩,紛紛蹙眉望去,但在瞧見來人一馬當先的老者是周乾缽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將自己的不滿的視線收了迴去。


    眾人不是不想和國內的宗師打招唿套近乎,隻是,在場的大多都是畫壇的人,周乾缽這位老人家的脾氣那是出了名的隨便,要是論畫壇最不好伺候的元老巨擘,那就當屬周老了。


    像是這種公眾場合上去示好拍馬屁卻被冷板凳唿了一臉的事情可是多得是,時間一久,自然也就沒人敢上去觸這位脾氣古怪的老人家的黴頭了。


    但是,這也阻擋不了眾人想要一看畫壇宗師的八卦趣聞的,能親眼見到在畫壇如雷貫耳的周老這樣的機會,可是不可多得。


    於是,在場的眾人依舊不動聲色地忙著自己手上的東西,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裝作聊天的模樣,然而眼神的餘光,卻是忍不住地往周乾缽那一波人瞟去。


    而眼看著周乾缽就要衝到沈雅然與徐宗睿兩人的中央,老人家身後的那群隨從後邊,便又冒出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的身影。


    那位老人的體格比起走起路來虎虎生威的周老也不遑多讓,占著人家的保鏢不敢動自己的優勢,一下子便拉住了前麵的周老往迴拖,橫眉道,“嚷什麽嚷?!人家小姑娘都還沒出聲,你一個糟老頭子著什麽急、閑得啊?”


    而眾人定眼一看,均又是低低驚唿了一陣。


    這不是傳聞中,一向與周老不和的唐老嗎?!……兩代宗師狹路相逢、這迴怕是有好戲看了。


    “……”


    默默收迴視線的沈雅然不禁有些無語凝噎。


    她算是確定了,難怪周乾缽這麽不待見徐宗睿,他死對頭的弟子,以周乾缽那性子,自然是要一鍋連坐的。


    那麽既然徐宗睿是唐震海的徒弟,她此次參賽的打擊對象,就又是他了。這下,連沈雅然都不由覺得對方的運氣是真的差,幾次三番地在對決賽上遇到她這樣披著少女皮的老阿姨。


    若是再隔上幾年,以徐宗睿的天賦,興許還能與之正麵交鋒,沈雅然前世年近四十,幾十年的磨煉自然不會被年未二十的徐宗睿威脅到。


    在前世,成名之後的沈雅然與成名已久的徐宗睿也隻是旗鼓相當而已,更何況是現在還未大成的他了。


    “唐老,久聞大名。”沈雅然淺笑著上前朝著還揪著周乾缽的唐震海頷首笑道,“這次是我參賽,周爺爺的那兩壇酒要是輸給了您,他非氣哭不可,所以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著,她便瞥了眼似是要挽袖子掄拐杖的周乾缽,“周爺爺,您就別鬧了,這麽多人都看著呢。”


    “……”聞言,完全不會在意旁人眼光的周乾缽頓時瞪向沈雅然,“你這丫頭,不幫著我也就罷了,居然還向著這個姓唐的…什麽叫氣哭啊?!我那是渲染氣氛!”


    “哈哈,小姑娘口氣倒是挺大。”已經放開周乾缽的唐震海深知這個老友的為人,既然這一次帶著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小姑娘來參賽,那就一定有著些她的本事,故而言語之間,也沒有什麽輕視沈雅然的意思。


    隻是,當他見到站在一旁自己的那位得意弟子在沈雅然說出不會手下留情這話來的時候,向來從容的神情卻有著一瞬間的不自然。


    唐震海是什麽人物,在畫壇混跡了這麽多年,絲毫不會比那些身處社會大染缸裏的老狐狸差上多少,這些細節自然逃不過他老辣的目光。


    不過,這一下倒是讓他疑惑了起來。


    他這個弟子收了也有兩三年了,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徐氏這樣的大世家想要花錢托關係把家族子弟送來鍍鍍金,但後來在意識到了這個徐氏的嫡係繼承人是真的有著不凡的天賦之後,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愈加重視起了對方。


    起初,活了大半輩子的唐震海什麽樣的天才人物般的好苗子沒見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這個徐家少爺的印象便一次次地改觀、刷新。


    唐震海確定,這是他有生以來,見到過最為驚才豔豔的學生,這種領悟的天賦已然超乎了人才、天才的範圍。


    百年一出是天才、千年一出乃鬼才。


    能得這樣的一位極具可塑天賦、領悟能力超凡的鬼才,到了這把年紀、隻想找一名可以繼承自己衣缽的出色傳入的唐震海那是高興地都合不上眼,隻覺是自己撿到了寶。


    而徐宗睿也沒有讓他失望,短短幾年的光景,光是基礎方麵,就能勝過他門下所有門生,而半年前的師門考核,對方竟是出人意料地靠著自己摸到了畫境的程度。


    想必過不了幾年,他都該為這個學生準備出師的事宜了。


    然而現在,唐震海竟然看見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在對手示警示威的時候露出了這種神情?


    深覺不可思議的唐震海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了沈雅然幾遍,麵色不變地試探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我聽老周說你是他徒弟、可他徒弟也就那麽幾個我見過的,你是新入門的?”


    “唐老,我姓沈,叫沈雅然。”沈雅然輕笑著抽空淡淡橫了一眼開始裝傻的周乾缽,語調溫和,然而內容極是驚人,她悠悠道,“我是被周爺爺騙進師門的,他老人家可摳門了,我連收徒禮都沒見著…”


    唐震海不由啞然。


    這拜入師門隻聽說過徒弟給師傅拜師禮的,還沒聽說過師傅要給徒弟收徒禮這一茬的。


    周遭聽得清楚幾人對話內容的眾人均是一陣咬牙扼腕,在畫壇,想要做周乾缽周老的學生的人那是多得可以繞地球一圈還能打個蝴蝶結的,哪怕是個掛名弟子的位分、那都是人人擠破了腦袋想要的。


    而現在這世道這是怎麽了?怎麽還有大名鼎鼎的周老要用騙的才能騙到個徒弟這一說的?


    沈雅然這話一出口,內心波動異常的不知是這些瞧瞧圍觀的群眾,還有一個便是她口中極為摳門的周乾缽了。


    周乾缽聞言是一陣咬牙,心道這個小丫頭就是不好糊弄,竟在這個姓唐的老不死的麵前掀他的老底,老人家立馬攔住了還想問話的唐震海,生怕沈雅然再抖出些什麽讓自己晚節不保的話來。


    “哎哎哎、幹什麽呢,問東問西的,老唐,你是不是給自己徒弟打探敵情呢?”周乾缽癱著臉攔著唐震海,一臉不予苟同,“我跟你說,我這徒弟金貴著呢、你可別亂打主意!”


    本來還不想和周乾缽計較什麽的唐震海不禁露出了此人太過無恥的目光,審視著看向前者,“你這麽寶貝自己徒弟,怎麽連收徒禮都沒給人家?”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周乾缽,“……”


    “…給!”而後,周乾缽便磨著後牙槽昂首道,“當然是要給的!”


    他哼哼著道,“還記得我那紫毫麽,收徒禮可不能寒摻了。”


    此言一出,倒是著實讓唐震海驚了一把。


    他自然知道這老家夥的家裏收藏了許多名家的文房四寶,筆墨的數量更是占了多數,而最為珍貴的,就屬那支紫毫了。


    老家夥天天把那支筆跟祖宗似得供在案上,每個月都要保養一迴,一年裏都沒用過幾次,看得比那兩壇稀有的老酒緊多了。


    這迴,竟然天下紅雨地要將那支筆送人?


    唐震海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天方夜譚,他嚴重懷疑這個老家夥不是傷了腦袋就是神經失常了。


    而一邊的沈雅然則是挑了挑眉,在唐震海的反應上來看,她自然看得出那支所謂的紫毫應該是極為珍貴,本就打著讓想把自己當做免費槍手的周乾缽大出血一迴的她緩緩應聲道,“是呀,可不能寒摻了。”


    她眯著眼笑道,“周爺爺,您既然要送筆,那其餘三件文房用品也送一件吧,這樣剛好湊齊一套。”


    “……?!”


    聞言似乎哆嗦了一下的周乾缽一下便睜大了一雙老眼,對沈雅然的趁火打劫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老人家一臉肉疼地掐著大腿,咬牙,“…送、送送送!不就是一套文房麽……”


    這下,連一旁看著的唐震海都不由同情起周乾缽來。


    好在自己是白撿了個天賦好的寶貝徒弟,不然要是自己徒弟也這樣坑師傅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家底可能要完。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妻無度之忠犬總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為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為皇並收藏寵妻無度之忠犬總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