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裏漆黑,窗外的街是暗的,至少比窗裏強一點。<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tw</strong>


    猛烈的射擊聲隻持續了不長時間便停了,劉堅強倚在窗口一側,聽著街上那些呻吟和哭喊,摸著黑往槍膛裏壓子彈。迎頭跑向城門的兩個排偽軍當場被打死了二十多個,傷了多少不知道,此刻他們躲在街兩邊的溝溝坎坎裏,哭嚎叫喚的當然是受傷的,那些幸免於難的家夥躲在街邊的黑暗角落中,連探頭射擊的勇氣都沒有,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們還沒從驚駭中恢複過來,需要時間。


    戰士在黑暗中把窗口裏麵那具偽軍屍體細細搜摸了一遍,站起來重新靠在與劉堅強對麵的那邊,試圖伸頭向外看。


    “你要幹什麽?”子彈裝滿槍栓複位,嘩啦一聲響。


    “班長,他管死在窗根外邊這個叫連長,那身上肯定有短槍吧?我想把他拽進來摸摸看。”


    九排裏後來加入的很多新戰士沒能分到駁殼槍,這戰士是其中一員,看著窗外街上那些黑黢黢的屍體橫七豎八,心裏長了草。


    “想死就出去摸,黑燈瞎火,騾子和結巴不會認得你是誰,出去就是兩頭挨槍當場篩子你信不信?”


    戰士打了個寒顫,死心了。


    劉堅強拎好了步槍,微微朝窗外探探頭,又命令道:“咱們四個也分兩組,這屋我倆夠了,你倆從後頭繞隔壁去,免得將來手榴彈把咱一鍋端!”


    屋裏的黑暗中一陣響動,兩個人影跑出後門。


    ……


    前田大尉的表情嚴肅了,東麵傳來這一陣槍聲全然出乎他的意料,兩挺機槍的持續掃射說明這是一場戰鬥,是戰鬥,這可不是襲擾!


    “你接通其他三座城門,確認他們現在情況正常!”剛剛對手下下達這個命令,城南方向傳來了一次次的爆炸聲,助理手中那部電話還沒來得及往外打,麵前辦公桌上這部電話突然拚命開始響。


    前田一把抓起話筒,報告來自南城門值班室,守城的值班員慌裏慌張大喊他們正在遭到八路攻擊,擲彈筒正在轟擊他們的城門,強烈要求增援。


    “不要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你們守住城門即可,增援我已經派出,他們很快就會到的。”前田說完了這一句便放了電話。


    這些治安軍太廢物了,報不清敵人規模,報不清火力狀況就開始要增援。除了四個方向各一個連治安軍,城內真正可用之兵目前就兩支,一個留守標準小隊,手下的憲兵隊也是一個小隊規模,不過火力沒有標準小隊那麽強,全是輕武器。(..tw$>>>棉、花‘糖’小‘說’)前田現在感覺有點頭大,但是一句話就穩定了南門的軍心,現在的關鍵問題是他不清楚八路的規模和意圖。


    八路具體有多少?東門現狀如何?南門是否該增援?西門和北門真的是安全方向麽?前田的指尖習慣性地開始敲擊桌麵。


    咣當一聲,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鬼子少尉匆匆進來,大步來到辦公桌前敬禮,這是留守小隊長,他的小隊已經全副武裝停在了憲兵隊門外待命了。


    還不等前田開口下命令,一個治安軍少尉狼狽跑進來:“太君,八路……八路占領了東門,已經進城了!我們連,浴血奮戰,傷亡慘重……已經將八路主力堵在了東大街頭……太君,快增援啊,再晚就來不及了!太君……”


    東門果然丟了,八路果然進來了!前田一拍桌子:“通知南門西門和北門的治安連各守各位,丟失城門者殺!另外,把警隊和偵緝隊收迴來集中。”然後朝辦公桌前待命的留守小隊長道:“帶你的隊伍去城東,等警隊和偵緝隊收迴來以後我會把他們也支援給你,憲兵隊是預備隊,一旦你覺得壓力大,再向我要增援。”


    小隊長能理解前田大尉的苦衷,他要考慮全城,防守兵力不足捉襟見肘,如果把憲兵隊和留守小隊合起來一波打向城東倒是輕鬆,可一旦別的方向再出問題便無兵可派幹瞪眼,於是毫不猶豫領命而去。


    這鬼子小隊長也是個打仗的老手,他能留下做留守小隊可不是因為他平凡,反而是因為他不需要積累更多軍功,而把參加掃蕩的機會讓給了更需要鍛煉的人。


    一般人覺得老手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是經驗更多,其實還有最最關鍵的一點,在戰鬥中老手老兵任何情況下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無論對的錯的,是打是逃,是突是繞,建立目標最重要,錯的方向也比沒有方向強。胡義如是,這鬼子亦如是。


    這不是野戰,在城裏,屋舍林立街巷縱橫,一個小隊的兵力規模推進實在單薄,優勢不明顯。鬼子小隊長不知道八路總共有多少,深入了多大範圍,但是他沒受這些因素幹擾,把關鍵點直接鎖定在東城門口,不管你怎樣,我要直接搶奪東城門!


    夜色裏帶著一隊鬼子順大街向東跑,這小隊長已經開始在心裏醞釀大概步驟,收攏殘餘的一個排治安軍,把小隊中的三挺機槍和擲彈筒集中,臨時編為一個火力組,混合治安軍卡死麵對城門的這條關鍵大街,掣肘你進出城的能力,切割戰場,同時一步步壓製推進,給八路施加最大限度的壓力;用步兵班從兩翼分別嚐試進攻性偵查,確定適合的方向,等警隊和偵緝隊補充過來之後,與步兵班混編,選擇弱側直接打進城門口。


    矛與盾的關係,形成了。


    ……


    靠在沙包後的羅富貴覺得硌得慌,抬起熊屁股用手在地上劃拉幾把,空彈殼與地麵的石磚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響,他在黑暗中朝沙包牆另一邊道:“結巴,我這有五個彈夾,給你一個。”


    趙亮在黑暗裏答:“我不,不要。兩個就夠,夠用了。”


    “姥姥的,不要也得要!”羅富貴抓起個機槍彈夾直接朝那頭扔過去,砸得趙亮一叫喚。少打一輪是一輪,兩個貨心裏都這樣想。


    嘩啦啦——大街西麵的黑暗裏傳來一陣碎裂聲,接著又傳來敲砸聲,同時伴隨著隱約對話。


    羅富貴忍不住重新把頭探出沙包牆,攥住了架在上頭的機槍,小心翼翼朝黑暗裏瞄著:“在搞什麽?二班?還是那些治安軍?”


    胡義仍然拄著步槍半跪在沙包牆後,朝大街深處的黑暗裏靜靜看著,淡淡道:“鬼子來了。”


    另外三個帽子陰影全都從沙包後緊張地探出來,分辨著街上那些微弱呻吟聲後麵的隱約對話,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他們應該是在做臨時掩體。”胡義把步槍擺在了沙袋上,在黑暗中翻掏背在身側的挎包,拿出了信號槍,沒法分辨什麽顏色,隨手填進一顆信號彈,合膛:“準備射擊!”兩邊的機槍在他的命令聲中做好了射擊準備。


    嘭——咻——


    一聲悶響一陣嗆人的煙,一個亮點猛然飛出門洞,以低姿態順著大街衝向黑暗,而後突然爆發出瑩瑩綠光,劃出一條刺眼的低弧線。


    綠瑩瑩的房頂綠瑩瑩的街,綠瑩瑩的店鋪招牌下躺著綠瑩瑩的屍體,綠瑩瑩的陰影裏暴露出正在爬行的腿。綠色信號彈飛躍過一道各種雜物胡亂堆砌的矮牆,附近戴著鋼盔的家夥正在從兩側砸開的屋子店鋪裏往外拽東西,驚訝抬頭看著飛躍頭頂那道耀眼綠光,看著它飄飄然落在街上,仍然在燃燒,發揮最後餘亮。


    噠噠噠噠噠……城門洞裏的兩團火舌開始瘋狂噴射,空氣中到處都是撕裂聲穿透聲撞擊聲,臨街的招牌掉著碎屑在搖晃,地麵的青磚不時跳起詭異的閃光,屍體在中彈,那道雜物堆砌的矮牆發出怪異的稀裏嘩啦響。到處都是撲倒,躲避,蜷縮的陰影。


    當信號彈熄滅,街上歸於黑暗的一刹那,雜物牆後立即間隔擺上了三挺歪把子。


    突突突突突……三團歪把子機槍火舌正式亮相,咬牙切齒地唿嘯迴應,一陣彈雨逆著捷克式機槍彈幕,順著大街飛行近百米,惡狠狠灑進城門洞。


    剛剛打出第三槍的胡義猛地縮下身體,黑暗中到處都在響,牆壁,青磚,沙包無處不在響,被撕裂的沙包揚起沙礫,在頭頂蹦起來,砸著硬帽簷,嘩啦啦又落地。


    噗通——身後不遠處傳來沙包落地的沉重聲音,一個正扛著沙包進來的戰士在黑暗裏倒下,捂著傷口痛苦地喘息。


    “等他們換彈夾,你倆交替壓製!”蜷縮在沙包後的胡義在黑暗中嘶聲喊:“聽見了嗎,交替壓製!”


    為了下馬威,鬼子三挺歪把子同一時間全開火了,這一陣火力密度唿嘯得可怕,一道道曳光狂妄飛進城門洞又從另一端飛出城,瑰麗無比。


    “打!現在!”聽聲音感覺到火力密度下降的第一時間胡義立即把步槍擺上了沙包朝對方還射,同時喊出命令。


    怕死的羅富貴指望趙結巴先開火,結果胡老大已經開始射擊了那邊也沒動靜,迫不得已把他的捷克式機槍從沙包後頂了出來,槍身直接壓在沙包上,連腳架都不敢用,扣著扳機不撒手,巴不得噩夢立即結束。


    噠噠噠……“姥姥的趙結巴!你敢指望我先!你等著!”機槍在響,羅富貴在罵,最後一個彈殼飛起來的瞬間他便縮了。


    啪——槍口焰閃過,胡義快速拉拽槍栓再打。“結巴,開火!”又一槍打向黑暗,趙結巴的機槍仍然沒動靜。


    幾秒鍾的間隙後,鬼子的歪把子又開始響了,鋪天蓋地的彈雨當場打飛了胡義的帽子,活活把他壓在沙包後。轉過臉,黑暗裏似乎趙結巴的副射手正試圖把一個僵硬的影子從機槍後拖開。


    趙結巴死於鬼子的第一陣彈雨,他沒了半邊臉,早就不能迴答了……


    剛剛抓起機槍的副射手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便被胡義一把推開:“給我做副射手,裝填!石成……石成……加兩個上來……”


    機槍被胡義推上了沙包,細狹的眼落定在捷克式表尺後,將槍口朝向閃亮中的猙獰。


    子彈在唿嘯,向東唿嘯,向西唿嘯,相互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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