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離開沙灘的胡義圍繞酒站整整轉悠了一大圈,查了所有的崗哨,並非為查而查,隻是無聊睡不著。.tw[棉花糖小說]


    返迴住處的路上,被神出鬼沒的馬良拉住了。青山村方向的偵查已經返迴,李勇帶著一個半連北退後並未返迴落葉村,也沒往西去找他的皇軍,而是直接在青山村廢墟裏紮了營,四處篝火點得通明,看樣子是怕九連夜襲,也說明今夜他們不會再挪窩。


    停駐在青山村廢墟?胡義短暫一想便明白了,李勇這是進退兩難,如果他迴落葉村,就沒法跟鬼子交差,怕掉腦袋,所以繼續擺出要與九連對峙的架勢,指揮能力不怎麽樣,辦事倒是不傻。


    問馬良:“上遊有消息迴來麽?”


    “還沒有。不過這至少證明那部分鬼子沒追尋下來,我猜,那些鬼子也追不動了,白石灘上那是最後一口氣,應該是在白石灘附近紮了營,根據鐵蛋說過的,兵力大約是一個小隊加殘餘偽軍半個連。”


    看著馬良那張不太清晰的臉,胡義忽然問:“加上二連的話,你覺得能打成麽?”


    馬良思索著搖搖頭:“難說……我覺得……白石灘實在不是個打夜襲的地方……麻煩。”


    一巴掌拍在馬良的肩膀:“別熬太晚,今晚沒什麽事可想了。”


    “嗯。對了,蘇姐讓你去報到。”


    這到讓胡義吃了驚,轉頭看看不遠處某窗透出的燈光:“現在?”


    馬良的語氣也很無奈:“現在。”


    ……


    間隔三張床的木屋裏,馬燈掛在最裏端的床頭牆上,幾天沒來過,這間原本髒亂的破木屋裏居然變得幹淨利落,汗臭味淡得幾乎聞不見;蘇青坐在裏端那張樸素的床沿,正在放下手裏的小本子抬起頭,半邊齊頸秀發泛著暖光,好似眉眼也因側麵光暈一並柔和了。


    胡義慎重地關好身後的門,不敢往裏走,戳在門邊立正挺胸抬頭站成軍姿,對她的規矩是輕車熟路。[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站那麽遠幹什麽?”她的語氣出奇平淡。


    “我這是為你著想。傳出去不好聽。”胡義麵對她貌似怕,卻什麽胡話都敢說。


    每次都是這樣,她的淡臉根本保持不住,刷地變冷,下意識地抬手想在床邊抓東西用來投擲,可惜附近幹幹淨淨什麽可抓物品都沒有,本能地舉起手中的小本子,發出了紙頁迅疾展開的嘩啦聲,這才想起本子不該丟,趕緊又放下。


    你居然還知道為我著想了?她差點怒不可遏這樣迴敬,這樣說之後當然又會有一通怒罵,最後氣憤落幕看他灰溜溜逃走的老套路,於是她忍了,重新整理表情。


    “眼下是特殊情況,你的審查需要盡快結束,如果你不怕繼續拖著,那你就繼續在那站著吧!我無所謂!”


    胡義肩膀一鬆,看來警報解除了,向前走,同時試探性地指指她對麵的那張床:“能坐?”


    沒得到迴答,於是胡義當這是肯定,到她當麵,正襟危坐,沒享受過這待遇,不習慣,不自然。


    她歎了一口氣,忽然壓低聲音:“關於你在偵緝隊被刑訊的事,除了丫頭還有別人知道麽?”


    胡義啞然搖頭,對她這突變的風格不理解。


    “無論什麽時候,都別說那是刑訊,要說是偵緝隊命令你調查李有才。”


    “為什麽?”


    “因為沒人能證明你在那期間的情況!嚴格來說你的審查根本結束不了!”說到此處她狠狠地剜了胡義一眼,才又繼續:“我已經找過丫頭了,她比你明白得多,出乎我意料呢!”


    胡義傻愣了一會兒,忽然朝冷冰冰的她微笑了,忘記了與她相對而坐的不自然:“這麽說……對我的審查可以結束了?”


    她呆了呆,因為他這個微笑裏隻有愉快輕鬆,沒有一向的不正經或者嘲諷:“嗯……那個……對。還有一個問題,你說你出來的時候得到了偵緝隊的獎勵,錢在哪?”


    胡義的輕鬆微笑都沒來得及收,直接演變為傻笑僵在他臉上了,帳也得查啊?想當初……走出偵緝隊大門口之後……那可是跟丫頭一起在縣城裏花天酒地鬼混了一天啊!後來去尋找騾子田三七他們下落的時候還沒醒酒呢。


    “喂!怎麽了?說話啊?”


    “嗯?”胡義從失神狀態裏艱難蘇醒過來:“哦,那錢……我記得當時……好像……”


    看到胡義支支吾吾有抬起雙手搓臉的意思,蘇青的臉色正在漸黑,漂亮的眉梢逐漸挑高,不客氣地拉平。


    一刻鍾後,胡義的坐姿已經變成了駝背垂首,兩肘撐著兩個膝蓋,兩手捂著腮傻呆呆看地麵。審查了這麽久,最後一個問題審倒了他這個倒黴漢,悔不當初!悔的不是受丫頭蠱惑放縱,而是悔自己前些天不該把賞錢數額說出來,現在根本沒法圓。


    蘇青的臉色早已黑成了夜幕,咬牙切齒繼續問著:“……德勝樓裏聽評書?你當我不知道德勝樓是什麽地方嗎!你聽的究竟是評書還是琵琶?啊?”


    “當時我和丫頭覺得……說書那地方太遠,所以……請過來一起……方便些。”


    “抱月軒!住的好啊!好到了頂!給我說話!死了嗎?”


    “那時候天色黑,我醉得有些記不得……好像是……走在街邊教丫頭認字來著,認著認著,不小心就……我那時候……真是困了……迷糊……真的。對了,丫頭應該能證明我清白!她一定……”


    “哼哼,清白?可惜,還是對不上數額,那麽剩下的錢花哪了?”見胡義垂頭捂臉不做聲,氣得蘇青拎起手邊的小本子照著他後腦勺狠狠來了一下:“把頭抬起來!迴答!”


    昏黃燈光裏,胡義抬起那張倒黴的臉,像是蒼老了十年,下意識地偏看遠端床腳下:“剩下的……我……記不得了。”


    一臉寒霜的蘇青早已進入了審查者角色,完全職業性地盯著胡義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立刻隨著胡義的下意識視線看向床腳地麵,那裏墊著一塊扁平的石頭。


    等胡義呆呆看蘇青起身走向床腳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一時失神把位置給賣了,他第一次認同了小紅纓送給蘇青的不雅綽號,真人才啊蒼天!


    床腳被拉開,扁石被掀開,露出不大的一個小坑,裏麵放著一個生了鏽的小型鐵皮子彈盒。想不到,打起仗來不可一世的胡義,藏點隱私比騾子丫頭之流的專家可差了十萬八千裏!


    蘇青拿出盒子毫不遲疑地將其打開,鏽鐵盒裏卻空蕩蕩隻放了兩樣東西,一個竹節領章,與一個十幾厘米長的小油布卷。


    “剩下的錢呢!”這結果令蘇青很失望,重新坐下在床邊,一邊解開油布卷的捆繩,一邊憤怒:“沒有答案就沒有結束,我不打算再放過你了!給我等著吧!你這混蛋,我……”


    然而,油布展開之後,一支鋼筆出現在燈光下,黑色主體,筆帽鑲銀,冒環三條銀色金屬線,嶄新的一支‘華孚金筆’!在燈光裏,在那漂亮纖細的手中,反射著能夠冷卻憤怒的柔光。


    ……


    窗外之下的黑暗裏,猥瑣趴伏著一個嬌小賊影,正在抬袖輕抹額頭汗,暗自焦急:裏麵怎麽沒聲了?不說話了呢?狐狸真是笨到了家,怎麽能把賞錢的事情交代出來?蠢!蠢!蠢!連累自己一起栽在狐狸精手裏了!


    忍不住一小拳捶在地麵,忽聽身後有聲音悄悄道:“適可而止吧遊神,麻煩您老自重!”


    著實嚇了小賊一跳,直到辨認出那身影是奉蘇青令在屋外巡視的馬良。


    “憑啥自重!我跟狐狸是清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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