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排陣地前硝煙一片,陳衝排陣地上也是硝煙一片;一次次手榴彈爆炸掀起沙土滿天橫飛,烏煙瘴氣看不清狀況,轟隆隆聽不清其他聲音。ranen??.r?a?n??en`o?rg


    被氣浪掀翻在散兵坑裏的秦優重新抄住步槍,掙紮爬起,槍托抵肩對著硝煙便扣扳機,卻不見子彈出膛,卡殼了。


    嘩啦一聲,旁邊的陳衝剛剛撇下步槍,抽出他的駁殼槍朝前方猛射。於是秦優撇下手裏的卡殼步槍,又抄起陳衝的步槍,槍托上肩對著前方硝煙便扣扳機,卻不見子彈出膛,急急拉開槍栓,彈倉剛剛被陳衝打空了。


    第一次身處真正激戰,卻啥啥都打不響,秦優憤憤看著陳衝這把掛了刺刀的步槍,鬱悶得不行,既然這步槍你打空了子彈就撇,那你還掛上刺刀幹屁?顯擺你比田三七能是怎麽地?


    這麽一抱怨的功夫,一個偽軍身影迎麵衝出硝煙,陳衝調轉槍口便扣,又一次空倉響,駁殼槍子彈正好在此刻打空了,急得陳衝低頭抄步槍,才發現步槍早已不在腳旁,再抬頭時,偽軍已經朝坑裏撲來,陳衝急翻身,衝進來的刺刀貼著肋側狠狠紮進了土,隨後偽軍便與他狠狠撞在一起,立即演變為糾纏,撕扯,翻滾。


    “紮他!紮啊!”這是陳衝在啞嗓子喊。


    端著刺刀的秦優更慌了,麵對著與偽軍翻滾在一起的陳衝,根本沒法下手,這一刺刀下去,搞不好就得串糖葫蘆,並且沒意識到,又一個偽軍身影剛剛衝出硝煙,端著刺刀直奔他而來。


    突突突……一陣花機關槍響,隨後一個偽軍身影餘勢不衰重重跌進散兵坑裏,當場把秦優砸翻,驚得秦優急翻身,兩隻粗糙大手立即死死掐住身旁的偽軍脖子,根本意識不到這偽軍身上的彈孔正在冒血,已經蹭了他一身。


    從這一刻起,指導員老秦再也聽不清任何聲音,無論是陳衝的歇斯底裏還是王小三的猖狂射擊,他的一雙粗糙大手正在迸發無限力量,掐住這偽軍脖子再也不撒手,一臉猙獰地越掐越緊,連這偽軍衝進坑前就已死了都意識不到,還在等這偽軍閉眼,可那瞳孔早已枯萎彌散了,怎麽閉得上呢。


    ……


    離開陣地繞北側的是二排,並且被胡義臨時補充了羅富貴的機槍組,在西側偽軍發起衝鋒之後,橫向出現,攔腰斬!


    衝在前麵的偽軍無暇顧及,根本不知情;衝在後麵的偽軍看得頭發蒙,不知該繼續往前衝,還是停下來擋;偽連長呆呆看著,雖然橫向出現的八路隻有二十餘,可是這次進攻……完蛋了!


    果然,兩挺機槍橫向一響,猝不及防的進攻隊伍鬼哭狼嚎一片,有一個字叫‘勢’,不是命令能夠輕易改變的,攻上去的偽軍沒機會迴頭,正在承受橫向打擊的中部偽軍失控了,全亂;後段偽軍……可想而知,混在後邊的有幾個是正經人?這就已經開始變向跑了,包括偽連長!


    更不可思議的是,二十幾個八路居然也衝鋒!在機槍掩護下一陣手榴彈開路,直接突!陣地西側的硝煙範圍又擴大了一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更加壯觀!


    捕捉戰機不易,但戰機也是可以創造的,兵力優勢的主攻方向生生被拖成了助攻,兵力弱勢的助攻方向被放縱成了主攻,然後一個排死擋另一個排側翼反衝鋒,其實胡義仍然在做他最擅長的技術操作,防禦陷阱!


    胡義能耐在哪?現在至少偽營長懂了,可惜他並不知道胡義是誰。過去曾聽同僚吹牛皮,說治安軍也分三六九等,說他們這些抓丁來的整天在大後方攆遊擊隊的上不了台麵,說梅縣治安軍才是救國楷模;當初不信,現在打進了梅縣,撞上了真八路,損兵折將之後才傻了眼,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無論對手還是戰術!


    “營長?營長?說句話啊?”


    “嗯?說什麽?”


    “是不是……先撤迴去休整一下?”


    “八路這裝備根本不差啊?這火力是三排槍那麽簡單嗎?誰特麽造的謠?”


    “營長,你別朝我急啊?把頭放低點!放低點!”


    突然一陣彈道連續刮草響,嚇得草後的偽營長和屬下一哆嗦,好半天才鬆開了捂住腦袋的手,抬起眼來猥瑣往前觀瞧,屬下不禁順嘴道:“得。可憐的太君哎……又沒了一位。營長,現在我才發現,咱這大帽子比鋼盔安全多了!”


    ……


    南麵的敵人撤了,撤出了四百米外,仍然沒人敢站起來,九連打退了敵人第四次進攻。


    雖然一排一直把敵人壓在中遠射程對打,可惜敵人槍口多,流彈不長眼,仍然犧牲了三個,胡義也掛了彩,兩處子彈劃擦傷,不停有血滲出來,自己用紗布草草纏了,從機槍手手裏抄過他的中正步槍,竄出機槍位朝陳衝排那邊貓腰跑。


    西側陣地,綠色明顯少了,到處是潑灑的新土,有的位置還冒著餘煙,在烈日下嫋嫋。


    經過三排陣地,胡義順勢先跳進了羅富貴的坑,抄羅富貴的水壺仰頭灌,那熊眼見連長到了他身旁,還繼續朝坐在這裏查驗槍支的小紅纓啵不住嘴:“頭功必須是我!西邊的戰鬥要不是我在,田三七都得躺下!”


    “呸!”小紅纓將一排子彈壓進她懷裏的四四卡賓槍,眼皮都懶得朝熊抬。


    “好吧。要說最厲害的……還得是老秦!”


    “老秦?”


    不但小紅纓停下了動作,連胡義都歪過了頭看熊。


    終於有聽眾了,熊立刻精神了:“老秦可太厲害了!死人他都不放過!戰鬥結束了他還掐著那死人脖子不撒手呢!拽都拽不開!這家夥這個人!不愧是指導員,真較勁啊!那倒黴陳衝差點死他屁股後頭都不管。”


    呆了呆,小紅纓這才注意到胡義的血色繃帶:“你傷了?”


    胡義把水壺擰好蓋子撇還在羅富貴懷裏:“沒有。”然後抄起步槍竄出,繼續朝西。


    何根生早已在陳衝排陣地上,連手帶袖全是血,鬆開傷員下意識擦汗,額頭也沾了血,胡義經過時直接向他問戰損,得到的結果不樂觀,陳衝這裏重傷加犧牲十餘。


    將集中在這掩體附近的傷員和屍體掃視一遍,胡義繼續向前貓腰竄坑,終於看到了坐在散兵坑裏發呆的老秦,狼狽得一身灰土半身血。


    幾步進了坑,靠著秦優身邊坐,把步槍豎在肩側斜看遠天:“不是告訴你留在三排陣地麽。”


    “我不知道他死了。我還一直在等他死。”


    “你的想法沒錯。”


    “我以為我也死了。”


    “這感覺也沒錯。”


    “我本來有個家……我想和她娘倆埋在一起。”


    “你比我強。起碼你做不成野鬼。”


    “有這麽比的嗎?”


    胡義不禁笑了,收迴目光歪看秦優:“指導員同誌,我想問問,馬良和田三七能入黨,我憑什麽不行?我可是連長!”


    “你……就憑我是指導員!就憑我看你不順眼!怎麽地?”秦優終於開始下意識伸手掏兜摸煙卷了。


    湛藍的天空上,陽光斜了不少,仍然刺眼;綠色遠方,敵人正在反省失敗,並重新部署,準備開始新一輪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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