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眼前的老人,高文心中是有敬意的。


    遍數整個海賊世界,三十多年前的洛克斯時代,到如今由羅傑一手掀起的大海賊時代。


    海軍內部強者輩出,前前後後出過將皇級強者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若論巔峰戰力,澤法自然是排不上號的,甚至大概率位列中下遊,但說到對正義的信仰之堅定,也少有人能夠與他媲美。


    可以說正是這份失去一切也毫不動搖的堅定鑄就了他過往的輝煌,也限製了他的格局。


    這並非是他不夠聰明。


    或者說恰恰相反,能夠成為海軍大將,甚至一手培育出現任海軍三大將,以及無數海軍將校,澤法的頭腦必然是同時代中最出眾的人之一。


    真正限製了他的是這個時代。


    過往曆史與高端技術,或被世界政府一手封殺,或埋葬於大海之中。


    人與人之間的信息交流方式,與高文前世所處的時代相比,幾乎可以說是原始。


    哪怕立身澤法的高度,一生中所能夠接觸到的信息,恐怕也是遠遠比不上一個擁有手機的普通人。


    正是這種信息總量的差距,造就了澤法,乃至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思維的局限性。


    哪怕是身為現任海軍大將的青雉等人亦是如此,他們能夠看到海軍甚至是世界政府內部的一些問題卻難以窺見全貌。


    在高文看來,海賊世界之中,真正已經透過表象看清世界政府的本質,甚至已經為推翻世界政府付出行動的,隻有一個人。


    海賊王-哥爾-d-羅傑!


    因而高文並未迴答澤法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你認為羅傑為什麽即使賭上性命也要掀起大海賊時代?讓這個本就無比混亂的時代徹底暴走?!”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直接間接因他而死的人,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澤法怔了一下。


    高文方才所說的,對於這個時代的批判的聲音,一一掠過澤法的腦海。


    “我……”


    澤法嘴唇微張,隻覺得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麽東西,卻被卡在嘴邊說不出來。


    是啊!


    以那個男人的眼光,絕對能夠預料到這種問題。


    甚至已經走到世界的終點,揭穿onepiece的真相的他們,知道的隻會比自己、比海軍更多。


    單純為了在死前將這個世界徹底拖入深淵?!


    別搞笑了!


    對羅傑來說,就算是與友人喝一杯這樣的小事,也比毀滅世界這種事來的有意義。


    甚至拋開對曆史的探究,以及對onepiece的追逐這件事,羅傑在那個時代的作為,根本就不像個海賊。


    金獅子史基之流才說得上是真正的海賊。


    這一點身為元海軍大將,甚至曾多次與羅傑交手的澤法自然清楚。


    但越是清楚羅傑的為人,現在去倒推羅傑的目之時,就越像是籠罩了一層迷霧一般。


    “為什麽?!”


    澤法不解之際,青誌帶著顫抖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我想……我應該明白是為什麽了。”


    言語間。


    青雉的眼神落在高文身上,顫抖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的,仿佛是某種非人的怪物:


    “你剛才說世界政府一手構建了如今的世界格局,而海軍在其中承擔的,則是穩壓閥一樣的功能。”


    “一方麵鎮壓世界政府的大小加盟國,一方麵也將海賊的數量控製在一個穩定的範圍之內。”


    “可海軍的承受範圍終究是有限的。”


    “當越來越多的人出海,豎起反叛的海賊旗,海軍麵對的壓力將會無休止上漲。”


    “世界政府對於局勢的掌控力,也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小,直到最後……”


    “砰!”


    “直接崩潰!”


    一旁的黃猿適時反應過來,喃喃道:


    “所以七武海製度的建立,對於世界政府,對於海軍而言,本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隻有當世界政府意識到,海軍未來可能已經無法憑借一己之力,去對抗越發波雲詭譎的局勢的時候,才會做出借助海賊的力量去製衡海賊這樣的選擇。”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高文點點頭,對於青雉、黃猿能夠看到這一層,他並不意外。


    這些能夠在海軍內部,擔任大將的存在,戰力、謀斷、格局缺一不可,此時經過自己的提點自然是瞬間就明悟過來。


    高文轉頭看向澤法,再度問出了自己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為什麽羅傑即使賭上性命,也要開啟大海賊時代,現在你心裏應該有答案了吧?!”


    澤法眼神逐漸亮起,難以置信道:


    “真正動搖世界政府的構建的格局,破而後立,於廢墟之上重新建立新世界?!”


    他心中這或許就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測,但羅傑在這過程中透出的果斷與決絕,即使時隔二十年依舊讓他感到戰栗。


    這就是被數百年來,第一個被稱為王的海賊?!


    “他這是在用全世界的人當作賭注,這樣的代價是否太過慘烈?!”


    “代價?!”


    高文的視線落在澤法斷裂的手臂之上,喃喃道:


    “做任何事都有代價,區別僅僅在於,你是否願意承擔對應的後果。”


    “什麽都不願意失去,什麽都想保護的人,最後往往失去的最多。”


    “你這些年為了守護世界政府的正義失去的還少嗎?!”


    唿——!


    一陣風沙掠過,卷起地上細小的沙粒,打在澤法臉上,他卻沒有半點反應,雙眼緊緊閉上,牙關緊咬以至於腮幫子鼓起。


    一旁的青黃二人見狀,亦是沉默不語。


    身為澤法一手調教成長起來的學生,他們曾無數次聽聞澤法身上發生的一切。


    三十多歲就憑借修行到極致的武裝色霸氣升任海軍大將,之後澤法人生便急轉直下。


    幾年後,妻子和剛出世的孩子受到海賊的襲擊雙雙隕落,備受打擊的澤法退出前線,卻未曾忘記自己堅守的正義,為海軍培養了無數精銳。


    但即便如此,命運卻依舊未曾眷顧這個男人。


    幾年前他率領新兵出海實習的時候,再度遭遇海賊的襲擊,一船新兵幾乎被屠殺殆盡,他的手臂也在那場戰鬥之中失去,自此黑腕名不副實。


    可以說澤法的一生都在失去。


    “夠了!”


    一聲暴喝陡然響起。


    高文迴過頭去,便見一眾再度圍過來的海兵眼眶泛紅,正憤怒的看著自己。


    “你又懂得澤法老師什麽?!”


    “他才是為海軍付出最多的男人,沒有人可以揭開他的傷疤!”


    “即使要賭上這條命,我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


    幾名海兵遏製不住暴怒的內心,便要上前,卻在下一瞬被澤法一個眼神逼退。


    “忘掉剛剛的對話,否則我也保不住你們!”


    “走!”


    眾人心有不甘,咬牙道:


    “可是澤法老師,我……”


    “這是命令!”


    “是!”


    一眾海兵陡然站直身體,將心中的不甘強行壓下,咬牙看了高文一眼之後,便匆匆轉身離去。


    幾個唿吸之後,眾人便從高文的視線之中消失。


    “繼續!”


    澤法聲音淡然,絲毫沒有因高文的話而動搖。


    高文見此點點頭,繼續道:


    “現在到我的第二個問題……海賊王-歌爾-d-羅傑究竟是正義還是邪惡?!”


    “什麽?”


    澤法微微一愣,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正義這樣的字眼,怎麽可能放在一個海賊,還是有著海賊王支撐的羅傑身上?


    澤法抬起頭看到的隻有高文認真的眼神。


    他不是開玩笑!


    他是很認真的在問我這個問題!


    “等你看破了這個問題,你也就找到了海軍未來的路,起碼是我認為的海軍應該走的路。”


    說罷。


    高文便再無興趣繼續停留,如今他心中想的,隻有自己剛剛掌握,甚至還未熟練的霸王色纏繞。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熟悉自己剛剛入手的能力。


    頌!


    一道破空聲之後,高文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沙塵之中,向著遠處的阿魯巴那疾馳而去。


    沙漠中。


    師徒三人沉默許久。


    狂風唿嘯,沙塵揚起,天空一時間晦暗下來。


    青雉身後的披風被吹的獵獵作響,卻不如他此刻內心中的震撼:


    “騎士高文是什麽意思?他認同羅傑的做法?”


    “可羅傑終究是海賊啊!”


    “到了他那一步,無論自己是否願意,僅僅隻是名號帶來的影響,就足以讓無數人喪命!”


    “甚至那家夥與白胡子、金獅子之間的戰鬥,又會將多少無辜之人卷入?!”


    黃猿漠然,抬手推了推眼鏡,麵色無比的凝重:


    “以那家夥的性格和超脫時代的洞察力,這個問題恐怕不會如此簡單,應該有更深一層含義。”


    “那究竟是什麽?!”


    青雉的語氣中透出一絲迫切。


    他甚至忍不住開始思考,是否要將高文抓迴來問個清楚,但心中的理智卻讓他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欲望。


    羅傑並非典型的海賊,擁有東海最仁義的男人之稱的高文又怎麽可能是典型的海賊?


    高文不是惟恐天下不亂之人。


    哪怕青雉並未與高文深交,但僅從高文的話裏,也能夠看出這一點。


    甚至恰恰相反,高文或許是這個時代,除卻原因特殊的紅發之外,最有可能站在正義這邊的海賊。


    隻是高文所信奉的仁義,與世界政府的正義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


    此刻對他出手,無疑是徹底將這個男人推向海軍的對立麵。


    “該死的混蛋!”


    “這種時候打什麽啞謎?”


    “戚——!”


    青雉忍不住啐出一口唾沫,耳邊卻在下一瞬間,傳出一聲熟悉的輕笑。


    “嗬……”


    “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越來越大,甚至將此刻唿嘯的風聲都蓋了過去。


    “澤法老師?!”


    青黃二人抬眸看向聲音的源頭,便見坐在地上的澤法不知何時已經躺在沙土之上,胸膛劇烈起伏,放聲大笑。


    “那個臭小鬼,真是惡趣味。”


    澤法的笑聲逐漸停下來,他忍不住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隨後緩緩站起身,於漫天風雨之中將腰身挺得筆直。


    再度看向自己的兩個弟子的時候。


    澤法的眼眸之中已經隻剩下了說不出的鄭重:


    “呐,庫讚、波魯薩利諾。”


    “這世上真的隻有海軍才有資格去追逐那兩個字嗎?或者說究竟誰才有資格去定義正義?!”


    “世界政府?海軍?海賊?還是你胸腔中那顆不斷跳動的心髒?!”


    聲音落地。


    現場再次安靜下來,隻是這一次卻不同於方才的疑惑與不解。


    青雉、黃猿的身體僵在原地。


    他們也懂了。


    風聲中傳來澤法低聲的呢喃: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是正義!”


    ……


    ……


    ……


    同一時間。


    威士忌山峰。


    自巴洛克工作社幾乎全滅之後,這裏原本已經人去樓空,巴洛克工作社經營的酒吧也被關閉。


    但有高文七武海的海賊旗在此,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威士忌山峰便重新煥發生機。


    大大小小的商船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原本冷清的小鎮,也重新熱鬧起來。


    大小商鋪林立,來往人群密集。


    克洛等人對此自然沒有什麽意見,也無心去管,他們關注的唯有正在進行的團隊排名戰。


    此刻。


    威士忌山峰後山。


    一處地勢平坦的沙地之上。


    四周遍布著巨大仙人掌,卻有不少已經倒塌。


    巨大仙人掌之上的斷口,或是平滑如同鏡麵,一看就是刀劍斬切,或是直接被人暴力打斷。


    “當!”


    “轟!”


    “嗤!”


    ……


    一陣又一陣轟鳴聲中,兩道身影不斷碰撞,爆發出駭人的威勢。


    紙繪武身的路奇,與三刀流全開戰意凜然的索隆在場中打的有來有迴。


    二人恐怖的力道頻頻在沙地上留下一個個巨坑,或是將遠處的巨型仙人掌斬斷。


    “不僅僅是船長,大幹部們的實力,都有了質的飛躍!”


    “聽說索隆剛剛入夥的時候,還被船長用一把小刀羞辱,現在卻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依我看,還是不如路奇,路奇畢竟是cp組織出身,聽卡莉法無意間說,他還是cp9八百年來最強的天才!”


    “等會兒,你居然有機會跟卡莉法相處?!”


    ……


    克洛、阿金等幹部以及數十名普通船員皆匯聚在此,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不光是路奇,就連索隆這家夥都藏得這麽深嗎?!”


    阿金忍不住搖了搖頭。


    隻因他再度確認,這些逼崽子一個個都暗中留了幾手,都等著在團隊內部的排名戰中,掀翻自己甚至是一旁的克洛。


    幸好我也一樣,還藏了不止一手。


    阿金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視線卻落在了一旁的克洛身上:


    “說起來,你吃下的那枚果實究竟是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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