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石國的西南部從不知何時開始,又悄然出現了一位行走世間的活神仙,相傳他和當今的國師還是師兄弟關係。既然身為師兄,那麽這位朝神真人的法術,想必比國師大人還要高一點點了。


    這位朝神真人行蹤飄忽,隻知道他是在代城初次現世,破獲了一群借著國師名頭招搖撞騙的賊人之後又悄然消失,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又去了哪裏,又準備渡化哪些有緣之人。


    隻知道這位朝神真人雖然是老神仙,但是生得一幅弱冠少年的俊美容顏,好穿白衣騎白馬,身邊跟著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行走人間,好不瀟灑。


    代城毗鄰官道,乃是南北通衢之所在,過往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傳的飛快,沒有幾日便已經傳到了甘石國的都城,石上京。


    石上京城如其名,建造在一處坡度平緩但是占地極大的大山上,建城之時就地取材,將山頂上的石頭開鑿成一處平地,再以山石築城,東西二十裏,南北三十五裏,又有幾處迂迴城牆,構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矩形。


    因為建城於山頂之上,故此石上京沒有護城河,卻建了兩道城牆,外牆高八丈內牆高九丈,兩牆之間間距足有半裏,內外並無相連,將城池分出了內外兩城。


    相傳石上京的外牆底下,埋藏著無數的機關炸藥,若是外牆不慎失守,便可誘敵深入啟動機關,將兩牆之間的敵人盡數炸死掩埋,而且不會傷到內牆分毫。


    傳說畢竟是傳說,隻要石上京外牆一天沒有陷落,誰也無法驗證這件事情的真假。


    兩城之間的空地在建國初期還是屯兵駐紮的營房,隨著百十年的太平日子過去,漸漸的就變成了商賈邀買、百姓聚散之地了。


    外城的一處騾馬市中,一位白衣少年正微笑著與老板討價還價,要將自己的一匹老馬在此寄養幾天,既要老板好吃好喝的照顧著,還不肯多花幾分銀子,就隻好多出些不要錢的口水了。


    市集外麵的粉衣少女因為聞不慣馬糞味兒不願進去,在門口等的久了,麵上逐漸露出了不耐煩,在原地站不安穩,開始左右徘徊,嘴裏不停的碎碎念。


    到了石上京就已經算到了自家的地盤了,她此時大可以一走了之,也不怕那人還敢前來追她。被封的丹田隻需要找師父略微施為,自然就能輕易破解了。


    隻是不知為何,她此時卻有些不想離開了,那人一路行來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雖沒有一路上行俠仗義,卻是與人為善,處處溫良恭儉讓,好說話的令人發指。


    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修道有成的高人。


    別說高人了,好像就連少年意氣都沒有幾分。


    那天在野渡分別時,雖然離得遠,她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人尚且不足而立之年。


    一個不足而立之年的人,入道修行又能有幾年,居然就敢和自己的師父叫板,她沒來由的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和結果。


    “這賊人如此可惡,還將師父交給我的法寶扣在手上,我隻是為了將他帶到師父麵前接受懲治而已。”


    就在桃花如此思量之際,一襲白衣正從騾馬市裏晃晃悠悠的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從老板那裏饒來的大餅,正樂滋滋的啃著。


    價錢到最後還是沒砍下來,白遊方不由得感慨自己還是太年輕,抓不準老板的心裏底價,不過好歹還饒來一張大餅,也算是找補迴來了幾文錢。


    桃花停步看著他,原本因為長久等待積攢的怒氣,在看到他手中大餅的時候立刻就轉為了嫌棄。


    白遊方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將手中的大餅撕下一塊遞給她,賣力的推薦道:“你嚐嚐,這是老板自己家做的大餅,味道十分不錯,是我好不容易砍價饒來的。”


    桃花嫌棄的退後半步,皺著眉說道:“你好歹也是一個修行之人,怎麽能在這種汙穢之所,吃這種粗糙的東西,真是不怕丟了仙家臉麵。”


    白遊方哼笑一聲,將遞給她的那塊餅與自己手上的疊在一起咬了一口,含混不清的說道:“走吧,進內城。”


    修行之人怎麽了,比尋常人多長了個什麽?就算是到了可以餐風飲露、披雲幕霞的境界,本質上不還是個人?


    神仙神仙,不當人子。


    隻是這樣的道理,白遊方卻懶得跟她講,雖然二人同行了一程,到底不是同道,她也好似什麽都沒有學會。


    二人進了城,白遊方徑直朝一處客棧走去,桃花不解的跟在他後麵問道:“你不是要找我師父嗎,怎麽又要去找客棧住下?”


    白遊方迴頭,又用那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桃花,淡淡的問道:“我跟你師父是親戚?還是朋友?就這麽大搖大擺的上門去?興師問罪嗎,那不是找死呢?


    ”還是說,你真把我當成你師父的師兄,也就是你師伯了?我要是真是你師伯,那也應該你師父前來請我才對啊。“


    桃花氣的捏緊了拳頭,真準備開口喝罵幾句,白遊方又開口打斷道:”趕緊迴去找你師父,把你的丹田真氣解開,然後再讓他來找我取迴那兩個偶童。“


    頓了一下,白遊方又嘻笑道:“要是你師父解不開你的丹田,讓你還要多跑一次來求我,你可不能怪我啊。“


    說罷哈哈大笑,轉身走進了客棧大門。桃花看著他的背影恨恨的一跺腳,轉身往師父的府邸走去,同時心裏腹誹道:“怎麽又是悅來客棧,以前怎麽沒發現這破店這麽多?”


    國師大人的府邸位於石上京內城東門最繁華的地段,占地並不很大,隻有三十來畝。但是滿朝文武及全城百姓卻無不盛仰此地,每日求見之人絡繹不絕,國師大人卻鮮少見客。


    國中聖上坐北朝南統禦疆土,國師大人坐東觀西運籌帷幄,更兼國師每日麵東采集旭日霞光精氣,為聖上煉製長生丹藥,就更顯此地莊重緊要了。


    國師府邸之中有一座九丈九的高樓,比起內外城的城牆和宮牆都要高出一截,就連司掌天象的欽天監觀星樓也不過才八丈,滿城建築隻有內宮的主殿比此樓高上半分。


    這樓名為金頂樓,隻因為了更好的采及旭日霞光精氣,樓頂之上全都以精美的琉璃瓦鋪就,陽光一照便輝映出層層紫金光芒,滿城皆見。


    故而國師的府邸,還有個“紫苑”的別稱。


    桃花來到紫苑門口,國師不常見客故此大門常年緊閉,她扯了扯紫銅鍍金的門環,輕輕敲擊了幾下,不一時大門便錯開一道縫,一個中年男子從裏麵探出頭來。


    中年男子是府上門房,見到桃花之後笑容浮現,熱情的招唿道:“師姐,您迴來了,快快請進,國師可擔心你了。”


    桃花點頭笑道:“吳捫,辛苦你了。”


    吳捫趕忙擺手,口中說著不辛苦,同時將大門打開半扇,將桃花迎進了紫苑。


    這個吳捫,原本隻是國師府上的門房,隻因為國師常年謝客,就需要他時時將上門的人謝絕,故此便有人半酸半損的打趣,說他吳捫是國師大人的“關門弟子”。


    豈料這話傳到了國師耳朵裏,他笑言了一句“不負眾望”,順勢就將吳捫收作了記名弟子,不光打了那些說糟心話的人的臉,也在石上京內傳為了一樁美談。


    故此吳捫管桃花她們幾個入門弟子稱為師兄師姐,但卻不敢直接叫師父,始終以“國師大人”敬稱。


    桃花一路走到後堂內院,來到金頂樓下,這才知道師父今日正在閉關煉丹,就隻能先行歇息下來,等待師父出關之後傳召。


    桃花走後,白遊方邁步進了悅來客棧的大門,開口要了一間上房,進門之後悠悠然喝茶翻書,靜心等候著國師大人派人來請。


    夜半子時,整個客棧的人都已經安然睡去,後廚和小二伺候完幾位需要夜宵的房客後也熄了火休息,隻剩下那位看著年歲不大掌櫃的還在挑燈記賬,輕輕撥弄算盤珠子,一絲不苟。


    二樓上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一步步順著樓梯緩緩走下。掌櫃的頭也不抬的說道:“這位客官,夜班更深,後廚都閉火了,宵夜做不了,還請早點休息吧。”


    那人徑直走到櫃台跟前,伸手按在櫃台上,將三枚碧玉錢緩緩推過去,輕聲開口道:“來一份國師,朝仙真人。”


    掌櫃的眼光一瞥櫃上的錢,淡淡的說道:“客觀說笑了,我這小店哪裏來的國師大人可賣的,客觀還請早些休息吧。”


    白遊方微微歎氣,這“悅來客棧”的規矩果然森嚴,不是誰知道客棧的後台是誰,就能從這裏買來情報的。


    無奈之下,白遊方隻能從自己的腰帶裏取出了一枚雲鏤迴首璃龍布雨佩,輕輕的放在了櫃台上,笑著開口道:“在下曉得規矩森嚴,還請掌櫃的通融幾分。”


    掌櫃的看了一眼玉佩,將毛筆放下,賬本合上,算盤推開,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枚玉佩,仔細端詳了半天之後,將玉佩又輕輕的放迴櫃台上。


    掌櫃的快步走出櫃台,來到白遊方麵前深施一禮道:“公子還請返迴屋中,朝仙真人的詳細資料先容我梳理一番,稍後便會送去公子屋中。”


    白遊方笑著拱手,說了一聲“多謝”,將玉佩塞迴了腰帶裏,又伸手將那三枚碧玉錢推了推,笑著說道,“規矩不能壞。”


    掌櫃的微微點頭,笑著說道:“正經買賣,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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