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京城 除夕宮宴


    麟德殿中,高聳的彩繪大梁上,掛著華麗的宮燈熠熠生輝,流光溢彩。


    四周金頂石壁上,繪著色彩斑斕的百鳥祥雲,映著地上的盤金絨毯,無一不在彰顯皇家的奢華與氣派。


    宮宴尚未正式開始,文武百官相繼入座,數百名宮女穿梭其中,為其呈上美酒佳肴。


    殿堂內,香氣四溢,琴瑟之聲悠揚。


    群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彼此低聲交談,交談之中還頻頻看向穩坐高台的宸王殿下。


    坊間早有傳聞,宸王殿下厭倦世俗,看破紅塵,幾欲遁入空門。


    皇上不忍皇家宗室凋零,才下旨強行將宸王送於軍中曆練。


    如今再看宸王殿下,已然褪去少年桀驁,也不見厭世之態,取而代之的是趨於成熟沉穩、鋼韌錚骨之勢。


    加上宸王完全繼承了當年美冠天下的吳貴妃之貌,俊美絕倫的容顏,修長挺拔的身姿,襯得後座的三位皇子黯然失色。


    群臣相互眼神交匯,心中百轉千迴,不知皇上是在有意試探,還是真心榮寵宸王。


    總之,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少年成長了。


    不過想想也是,過完年,二月初七便是宸王殿下二十歲的生辰,以皇上的性子,想必定會給宸王舉辦隆重的冠禮儀式。


    這冠禮之後,應該就會正式冊封王妃,給宸王張羅大婚事宜了。


    想到這裏,群臣頻頻搖頭,深怕沾染上宸王殿下。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大殿傳來一聲高唿,打斷了群臣之間的眉眼官司,紛紛快速迴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行禮。


    “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請皇後金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卿平身!”


    “謝皇上,謝皇後!”


    桓嘉帝緩緩走上台階,路過宸王的時候,特意打量了一下,心中很是滿意。


    果然還是軍營能夠鍛煉人,臭小子,就是欠收拾!


    “辭舊之際,律迴春漸,朕與眾位愛卿同賀新歲! 眾位愛卿一年辛勞,朕深感欣慰。社稷昌盛,百姓所安,皆是朕之所幸。朕願新歲海宇同禧,我朝臣民永享昇平!”


    “願我朝國運昌隆,祝皇上萬壽無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朕今日特意設宴,眾位愛卿莫要拘謹,大家一起同賀新春,盡情暢歡!。”


    “多謝皇上恩典!”


    樂聲緩緩奏起,宮娥作舞,廣袖流仙,衣袂飄飄。文武百官觥籌交錯,笑語喧嘩,


    “報!西南邊塞八百裏加急!”


    整個大殿的喜慶和歡樂,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急報給驟然打斷。


    桓嘉帝也皺著眉頭,沉聲道,“傳!”


    很快麟德殿外跑進來高舉信筒的傳信兵,張長勝看了一眼桓嘉帝,然後小步快跑到大殿門口。


    桓嘉帝從張長勝手裏接過來加急文書,然後勃然大怒,“豈有此理,南詔國王異牟勳親率十萬大軍聯合吐蕃進攻昆州!昆州知府直接棄城而逃,致使南詔掠奪我大桓子民兩萬餘眾!


    戶部每年撥付一百萬兩軍餉給西南,他們就是這麽給朕守著西南的?”


    文武百官立刻起身,跪地俯首,“皇上息怒!”


    要說起南詔,那跟桓朝可是頗有淵源。


    早在桓朝西南邊境地區,湧現出六個勢力最強的部落。


    桓文帝登基之初,為保邊塞安定,便扶持其中一個部落的首領皮羅閣用了十年時間滅了其他五個部落,統一了瀾滄江以南的地區,並建立了自己的王國。


    皮羅閣主動向桓文帝示好,將自己王國的名字命為南詔,表示受桓朝詔令。並且年年向桓朝納貢,從此成為桓朝的附屬國。


    但皮羅閣病逝之後,其長子閣羅鳳繼位。


    閣羅鳳野心勃勃,不喜中原文化,所以早早暗中依附了吐蕃國。


    在桓朝六王爭位,天下大亂之際,閣羅鳳便公開表示不再向桓朝納貢,並且趁機擴大自己領土。


    桓嘉帝登基之後,忙於安撫百姓,恢複民生,同時還要清繳其他五王餘孽,內正朝綱。


    而在此期間,閣羅鳳病重,逐漸失去對南詔朝政的掌控。


    南詔諸王子忙於爭奪政權,導致南詔內亂,所以桓嘉帝便沒有急於料理南詔叛亂。


    兩年前,閣羅鳳嫡孫異牟勳登上王位,許是因為桓朝多年沒有理會南詔,而今助長了南詔的氣焰。


    麟德殿中,桓嘉帝站著龍椅寶座前,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


    “諸位愛卿以為,此事應當如何應對啊?”


    最先抬頭的便是武陵侯,但看見桓嘉帝朝自己微微搖頭示意之後,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跪在下首的薑丞相心裏清楚,桓嘉帝的脾氣,連忙遞上台階,“臣以為,南詔不安已久,理應出兵討伐!”


    桓嘉帝點點頭,“丞相所言極是,那何人願為朕討伐南詔,安定西南?”


    跪在桓嘉帝腳邊的謝宸灝,看了看始終沒有表態的定國公,心中鄙夷,鼠目寸光的老匹夫!


    謝宸灝率先出言,“臣弟深受皇兄照拂,徒享榮華多年,理應為君分憂。故而,臣弟願意遠征西南,痛打南詔,接迴我朝子民!”


    桓嘉帝很意外,之前他多次想要宸王接觸朝政,可每次隻要提了一個開頭,宸王就躲的遠遠的。


    難得這一次,宸王主動攬下,桓嘉帝深感欣慰,剛要張口,就被大皇子謝文峋搶了先。


    謝文峋特意繞過謝宸灝,跪在了桓嘉帝的麵前,“兒臣身為皇子理應替父皇分憂,兒臣自幼常在軍營曆練,又熟知兵法。皇叔隻是剛入軍營,想必連排兵布陣都不知曉,又如何能夠領軍抗敵?”


    謝宸灝在心裏嗤笑,釣的就是你這個大傻子。


    後麵的定國公樊勇征聞言也在心中惱怒,蠢貨,他就是不想出征,所以才沒有急急出言。


    沒想到被宸王激了一下,這個蠢貨就自己送了上去。


    到底是自己的外孫,定國公就是再不想動,也得出言相幫。


    “老臣願意助大皇子一臂之力,親率二十萬大軍征討南詔!”


    桓嘉帝也沒有想到,這麽容易就讓定國公出手,他等這個機會,真的是等太久了。


    桓嘉帝還是燕王的時候,就不滿被樊勇征掣肘。


    所以在爭位之時,趁樊勇征一心攻占建京,無暇分身之際。桓嘉帝就暗自安排了自己的心腹收攏了駐紮燕州,防禦西北的軍隊。


    同時讓現在的武陵侯宋騰遠,在南攻建京的途中,收繳敗軍戰俘,轉為自己的戰力。


    攻下建京之後,樊勇征一心得意自己的從龍之功,等待新皇登基後的論功行賞。


    直到天下安穩之後,樊勇征才後知後覺自己手中的百萬軍權已經被瓜分的就剩三十萬大軍。


    現在桓朝的軍權掌握在四個人的手中,鎮西候邱羽,掌管八十萬大軍鎮守西北邊塞。


    邱羽是桓嘉帝還是皇子時候的貼身侍衛,一路護著桓嘉帝從皇子成為燕王,一輩子沒有娶妻生子,對桓嘉帝忠心耿耿。


    第二個便是武陵侯宋騰遠,陪著桓嘉帝打天下,一開始收繳的戰俘有三十萬人。


    後來桓嘉帝登基後,平陽侯上繳了二十萬羽林軍,和三萬禦庭侍衛。


    桓嘉帝將二十萬羽林軍撥給宋騰遠駐守京畿,至於那三萬禦庭侍衛本身就受皇上直接調遣。


    除此之外還有護佑皇宮的八千精銳騎兵,在平陽侯手裏。


    無論是鎮守西北的八十萬,還是宋騰遠的五十萬大軍以及八千精銳騎兵的調兵軍符都在桓嘉帝自己手裏。


    這麽多年,隻有定國公手裏的三十萬大軍沒有收迴來。


    定國公失去燕州勢力,為防皇上鳥盡弓藏,廢棄功臣。所以無視桓朝在西南邊塞的防禦漏洞,堅持要將大軍駐紮在洛陽。


    桓嘉帝行伍出身,當然知道西南存在很大的漏洞。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上一任的桓文帝本就崇文抑武,導致武將身份低下。


    桓嘉帝不是一個偏激的人,沒有一上台就立刻提高對武將的重視,隻求一切慢慢的過渡到平衡的狀態。


    所以在手裏沒有信任的強將可用之前,隻能依靠州府自己的駐兵。


    也因此桓嘉帝每年撥付大量的軍餉和最好的武器物資給西南邊塞,就是為了安穩西南。


    沒成想,喂飽了駐兵反而讓他們變得慵懶,不戰而退。


    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終於可以讓定國公那個老匹夫動一動了。


    想到這裏桓嘉帝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宸王,臭小子,還以為終於有點長進了,沒想到居然是在抖機靈。


    “好!定國公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不過朕忍南詔已經忍了很久了,現在朕不想再忍下去了。範頤?”


    翰林院大學士範頤起身上前,“臣在!”


    “朕命你立刻撰寫征討檄文,大告天下南詔逆行!”


    “臣遵旨!”


    桓嘉帝接著說道,“此次征討南詔,朕命定國公樊勇征率二十萬大軍為主力,大皇子謝文峋為主力前鋒。


    驃騎大將軍方斌凱率十萬在後翼支援,宸王謝宸灝為後翼參軍。望爾等重創南詔,安我西南!”


    “臣(兒臣)定會重創南詔,安我西南!”


    其他三人都在領旨,隻有謝宸灝呆呆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桓嘉帝。


    什麽情況?我不是都幫你把定國公釣出來了嗎?你怎麽還真的派我去?


    桓嘉帝無視宸王遞過來的眼神,是你自己主動說要替朕分憂的,朕怎麽能弗了你的一片心意呢!


    宮宴被打斷了,桓嘉帝草草賜了大臣菜肴之後,就召集六部尚書、丞相、和各個武將迴禦書房裏商議戰事。


    謝宸灝也列在其中,他走在最後麵,一直暗自懊悔,他還準備娶媳婦呢,為什麽要讓他上戰場啊!


    怪不得林晨總說,煩惱皆因強出頭,今日謝宸灝算是深有體會了。


    不知什麽時候,大皇子越走越慢,湊到了謝宸灝跟前,得意的小聲問道,“皇叔可知參軍是做什麽的?還是皇侄給您解解疑惑吧,這參軍啊,其實就是個擺設。


    就是我們商議戰事的時候,你這個參軍沒有說話的份。我們上前迎敵的時候,你這個參軍隻能留在營中幹瞪眼睛看著我們掙功勞。


    皇叔啊皇叔,父皇英明,知道皇叔你就是個廢物,所以隻能讓你當個擺設,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謝宸灝聽完之後,眼睛又亮了,是哦,參軍就是一個文職,不用打打殺殺的。


    謝宸灝難得的對大皇子和顏悅色,笑著上前拍拍謝文峋的肩膀,“皇侄,謝謝你啊!”


    大皇子莫名其妙,覺著謝宸灝在死撐,非常不屑的嗤笑一聲,然後快步走到了最前麵。


    知道了自己的定位之後,謝宸灝就放鬆了很多,偷偷在後麵吃著糕點。


    看著定國公跟戶部尚書討價還價,想要多爭取一些軍費出來,然後又看著大皇子積極表現自己的雄才大略。


    禦書房的糕點都讓謝宸灝吃完了,謝宸灝趴在後麵的小幾上想著等仗打完了,應該可以順道去趟潮州。


    這迴得備上大禮,正式的見見林希的父母。想著想著,謝宸灝就睡著了。


    “宸王殿下,宸王殿下?”


    張長勝頂著桓嘉帝給的壓力,不得不大聲的叫醒謝宸灝。


    謝宸灝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哈欠,看見諾大的一個禦書房裏隻剩自己和桓嘉帝還有張長勝三個人。


    抻了一個懶腰,沙啞的問道,“結束了?那臣弟也告退了。”


    桓嘉帝怒氣哼哼的說道,“你瞅瞅你的樣子!還以為這段時間能有所長進呢!”


    謝宸灝討好的笑了笑,“皇兄,臣弟確實長高了不少,難道您沒有發現嗎?”


    桓嘉帝撇了撇嘴,“你過來,朕有事要交代給你。”


    謝宸灝如臨大敵,連連擺手,“別別別,臣弟隻精通佛法一道,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


    桓嘉帝點點頭,“那行,那你就退下吧,張長勝,你去給朕宣平陽侯覲見。


    朕突然覺著班太傅的孫子清新俊逸,想指給平陽侯家的庶孫女,這兩個人放在一起也算郎才女貌。”


    謝宸灝一個健步上前,“臣弟願為皇兄效犬馬之勞,單憑皇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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