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三年,秦卿在國外起初是忙著上課,後來掛上一個教授的職位,又開始忙著授課。


    當然,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偶爾會因為一些學術交流而前往其他國家。


    f國素來有浪漫之稱,她以前也曾去過,可她從未想過楚衡竟然隱居在這裏。


    翌日下午。


    秦卿帶著韓兆、鍾律,還有小六秦修毅等人一起走出機場。早在她上飛機之前就已經和這邊的人取得了聯絡,車子是早已準備好的。


    至於楚衡所使用的那部座機電話,也已經通過編號查證以及定位等分析出精準的所在地。


    “這個電話號碼位於郊外,根據我們的人調查,申請辦理這支電話的人是一個叫做查理的中年人,而這部電話安裝在一座莊園內部。”


    “查理是莊園的一名傭人,當地人管那裏叫做玫瑰莊園。”


    秦卿上車後立即有人遞給她一遝資料,她一邊翻閱著這份文件一邊聆聽對方的講解。


    “玫瑰……”


    文件中夾雜著一張黑白照片,似乎是多年前拍的,美輪美奐的莊園被大片的玫瑰花圃簇擁,古典的風格,彷如一座偌大的城堡,簡直是象牙白的,莊園頂樓有一座尖塔,而大門則是鐵藝的。


    她長籲口氣,“大概多久能到?”


    “至少需要兩個小時,那位置有點偏僻,說是郊外,但其實已經遠離了城市。”


    秦卿點頭,“盡快。”


    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


    與此同時。


    這是一輛黑色豪車,停在莊園樓下的噴泉廣場旁,司機下車為坐在車內的男人打開了車門,一名俊逸儒雅的男子雍容成熟,這位正是季先生。


    “衡衡呢?”季先生下車時噙著一抹笑,順手整理一下自己的黑西裝,解開了一顆燙金的紐扣。


    莊園的傭人說:“先生在樓上。”


    季先生輕點一下頭,正欲順著樓梯往上走,就看見一名女傭端著一份冷掉的午餐從樓上下來。.


    季先生眉心輕擰,旋即沒轍地搖了搖頭:“這孩子,又不聽話。”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來到書房後,抬手輕敲:“衡衡,是我。”


    書房內,楚衡一副放空模樣,雙目空洞,呆滯無神,整個人有些頹廢。他恍惚了一會兒,才迴過神來。


    用力搓了一把臉,立即起身,沒什麽表情地走過去打開了書房的門:“舅舅。”


    他垂眸輕語。


    季先生一看見他就眉頭打了個死結:“你這是怎麽了?”


    楚衡張了張口,又閉上,盡力調整自己的狀態:“沒怎麽。舅舅,您怎麽來了?”


    “外公外婆想你了,你已經很久沒有過去了。另外就是……兩位老人思鄉心切,已經三年了,雖然嘴上沒說,但一直想迴去看看。”


    “尤其是你外公,前幾天還聽他念叨,當初被咱們帶走時他正在負責一項實驗,也不知那實驗如何了,心裏惦記得很。”


    楚衡重新低下了頭。


    季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別自責,當初是你親自做出的選擇,而我們的態度始終如一,無論如何都會支持你,這一點不會改變。”


    況且,這也是為了寶兒那個小丫頭。


    季先生沒孩子,一輩子沒結婚,哪怕後來有了楚衡這個小外甥,可怎麽說呢,在他心裏要是二選一,他肯定選小寶兒,而不是選這個親外甥。


    早從十多年前開始,他就已經認識了小寶兒,從前的不良於行是寶兒治好的,差點死過一迴也是陰差陽錯被秦淮山救下來的,更甚至能活到現在也全是小寶兒相隔兩地陸續郵寄一些東西給他的功勞。


    還有,兩人從前頻繁通信,他早就把小寶兒當成自己的女兒了。


    自己的閨女當然比侄子更重要了,季先生戲謔地想。


    ……


    兩人來到書房,在複古的紅皮沙發上坐下,敞開的落地窗紗幔翻卷,從這裏正好能看見暖融融的陽光恍若金粉,灑在大片大片熱情似火的玫瑰花園上。


    那些火紅的玫瑰迎風招展,浪漫,濃烈,就連空氣中都飄滿了玫瑰馥鬱的花香,那是一種很嬌靡的味道。


    楚衡走向酒櫃拿出一瓶紅酒,他倒了三分之一,一口飲盡,背對著季先生沉默了很久。


    季先生舒適地坐在沙發上,並沒有開口,僅僅是拿出一支雪茄點燃。這可能是舅甥兩個這三年來培養出來的默契。


    他一眼看出楚衡有心事,但這孩子是個悶葫蘆,他若不說,他便不問,他若想說,自然而然就會告訴他。


    半晌,楚衡眼眶通紅,他再次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昨天……寶兒發現了。”


    “嗯?”


    “薛論鬧著要迴國,說想見見二夏她們,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妹妹,他實在是放不下,太想見他們了。”


    “但他被寶兒發現了,寶兒用他做餌調出了我的人,之後……我們兩個通了一次電話。”


    季先生聽懂了,揚了揚眉:“所以呢?開心嗎?”


    楚衡麵無表情地看過來:“開心什麽?”


    “三年沒有見過麵,沒有聽見過她的聲音,冷不丁有了這樣的接觸,難道還不足以開心嗎?”


    季先生惋歎,心裏真是嫉妒了,為什麽他沒早點過來呢?如果昨天他在場,興許他也能跟小寶兒講幾句電話,他也有點兒想那孩子了。


    楚衡抿緊了薄唇,他坐在季先生對麵,一言不發地喝掉杯中紅酒,然後再繼續倒滿,繼續喝,直至那一整瓶紅酒全部喝完為止。


    他雙目也越來越紅,神色也有些迷離,人有些醉了,眸中像是噙上幾分朦朧的水汽。


    “舅舅,我想她。”


    “我想寶兒。”


    “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季先生:“…………”


    沉默許久,才起身,歎息著來到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少喝一點吧,這三年我陪著你胡鬧,不是為了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看著你糟蹋自己的身體。”


    “該吃的飯還是要繼續吃,酒這個東西,適可而止,它並不能解決任何事,反而還會更增煩惱。”


    楚衡掀了掀唇,笑得很頹廢:“不,舅舅你錯了。”


    他合上眼,疲倦地仰首往沙發椅背中一躺,“酒可以解決很多事,比如它可以助眠,幫我睡一個好覺,讓我做一個好夢,在夢裏見她一麵……”


    “何苦呢。你想見她,隨時隨地,隻要你想。”


    楚衡無力地彎了彎唇。


    是啊,隻要他想。


    迴國很容易,見到她也很容易,甚至隻需要一通電話,隻需要他一句話。隻需要他說——“寶兒,我在這裏,我想見你。”


    無論她身在何處,無論她正在做什麽,他相信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拋下手邊的事情,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第一時間跑過來見他。


    可說得很輕易,但眼下的太平隻是暫時的。


    這三年來,他真的很慶幸,他做對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他保護了他想要保護的人,數不清多少次死裏逃生,每當那時候,他都在慶幸,慶幸正在遭遇那些事情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而未來,他想他也還是會繼續地慶幸下去。


    所以,不能說。


    所以,不能見。


    至少在這所有風暴徹底停止前,他不能將她卷進來,不然一切將毫無意義。


    而就在這時,幾輛車子風馳電掣,朝莊園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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