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視線,端起案桌上昨夜阿梅送來的最後一杯參茶,剩下的半杯已經過了夜,涼透了,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眼剛才秋菊送來的這杯,猶豫片刻,還是一飲而盡。


    才過不久,禦內衛在經過驗屍及比對兇案現場後,案子有了新的進展。


    此刻,我正襟危坐,案桌前半跪著一個麵容剛毅,身著厚重黑色甲胄的魁梧男人,他是禦內衛四統領之一,我喚他青龍。


    青龍麵色鐵青,沉聲道:“王爺,梅姑娘或許不是自殺......”


    “或許?”


    我十分不喜歡這個答案。


    我緩步走到男人身前,眯起眼眸,“啪”的一聲,手掌落在青龍臉上,如同春雷乍響。


    男人應聲倒地,嘴角緩緩地滲出了一道鮮紅的血線。


    我承認,這一耳光我藏有私心。


    “爬起來!”


    青龍一聲不吭的拾起身,再一次跪在我的麵前,桀驁的模樣像極了一頭難以馴服的荒野猛獸。


    我居高臨下道:”本王說過,禦內衛如何做事本王可以不聞不問,但是,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就不該隻是一個猜測。“


    男人點頭,旋即重重叩首。


    “兇手是誰呢?”我細細思忖著。


    不僅能避開禦內衛的警戒,悄無聲息的殺人後,又無聲無息的溜走?


    最讓我感到離奇詭異的是,昨夜並無疾風驟雨,阿梅生前挨了這麽重的一巴掌,難道就真的半點動靜都沒有?她的武功雖然並不高,但我覺得哪怕她麵對一兩個精壯的成年男子,那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而且為什麽偏偏又是阿梅呢?所以是公然跟我信王府作對?還是阿梅在我出征的三年裏招惹的仇敵?


    默然半晌,我再一次問道:“禦內衛中有幾人的身手可以做到來王府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阿梅,然後又逃出王府?期間甚至連一絲打鬥的跡象都沒有!”


    青龍認真想了想,如實說道:“應有兩個。”


    我知道其中一個是他自己,“除了你,還有誰?”


    “朱雀。”


    青龍口中之人,也是禦內衛四大統領中唯一的女子,她還有一個”鶴頂紅“的雅稱,她的人就跟這種叫做鶴頂紅的毒藥一樣,顏色鮮豔,毒性猛烈。其餘三人具已成家,妻妾美眷。唯獨朱雀,眼高於頂,曾自立誓言,“非天下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不嫁。”


    我想她大抵是嫁不出去了。


    青龍顫抖地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接著稟告:“屬下在阿梅姑娘的房間還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腳印,屬下也已經比對過了,並非王府中人。“


    我接過青龍手裏紙張,仔細看了看,確是一隻小巧的腳,鞋印紋路也清晰可見,想來,這隻腳的主人身段應該極好。


    我若有所思,喃喃自語:”女人的腳印,而且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女人?”


    “朱雀現在何處?”我忽然皺起眉頭。


    青龍猶豫了下,道:“迴王爺,三天前陛下派朱雀去了江南,最快也得半年後才能迴京。”


    “知道了。”


    盡管我表現的再如何風輕雲淡,但心裏卻是驚駭萬分,朱雀被皇兄派去江南的事我竟然毫不知情!也難怪青龍的神色會這般慌張!


    皇兄,你還是對我有所忌憚麽?


    “三日之內,本王要知道兇手是誰!”


    青龍下意識的扯了扯嘴角,有些猶豫了下,還是應了聲是。


    若是僅憑一個腳印就要找出兇手,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難如登天,所以青龍應的極不爽快,這我倒是能理解。


    我起身剛想出去,卻發現青龍還沒有離開地意思,又側過頭來,“還有何事?”


    ”王爺,府尹大人派來的捕快已經在王府外了,雖說是在王爺的府上,但依照規矩,還是要查一下的。“


    正如青龍所說,凡是命案,信陽府衙的捕快們一定會來,隻不過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他們的鼻子一向靈的很,誰來了?”


    “冷冽。”


    當我聽到這個名字時,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幼時起,我便與冷冽十分熟絡,冷冽雖年輕,但為人剛正不阿,心思縝密。聽夏竹說,前些天城外的離奇命案就是他破的,委實是個不好糊弄的捕快頭子。


    “你去告訴冷冽,就說本王說的,隻不過是府上一個侍女想不開尋了短見罷了,此事無需再查。”


    “還有……”我望著窗外,沉聲道:“阿梅的屋子,就此封了吧,無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青龍若有所思,又提議道:“王爺,為何不讓冷冽來調查此案?這次的案子或許是一個機會……”


    我勃然大怒,拍著自己的臉麵道:“難道我信王府的人被殺,這麽丟臉的事,還要鬧的整個京城都知道麽?”


    見我動怒,青龍忙道:”屬下知罪。“


    我揮手趕人,”退下吧“。


    青龍猶豫了下,思來想去還是關切的問了一句,“王爺,您臉色看起來很差,要不請太醫過來?”


    我麵無表情道:“不用了,隻不過府裏死了個侍女罷了,本王能有什麽事?”


    青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不耐煩的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磨磨唧唧像個娘們似的。”


    青龍硬著頭皮道:“王爺您的臉色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我愈加心煩,索性下了逐客令,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青龍告退後,我緩緩轉頭,望著院子裏那棵少女曾親手種下的梅花樹,視線忽然變的模糊不清。


    驀然想起第一次見她。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問道。


    怯生生的小丫頭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茶,跪在我麵前,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迴王爺,小的爹娘沒讀過什麽書,死地早,爺爺又不會說話,所以小的沒有名字。”


    我立馬繃著臉,“這可不行,你以後跟著我,總要有個名字的。“


    女孩兒小嘴一撇,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接過她手裏的茶,一飲而盡,笑嘻嘻道:”本王喜歡梅花,以後就叫你阿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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