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迴到未央宮,衡月下軟轎的時候甚至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在地上。


    宮女太監驚唿著亂作一團,衡月卻輕輕用手撫著肚子,眼中酸澀。


    這孩子……或許真的保不住了。


    此時又何必這般緊張,又何必這麽多的人來保護,又何必……何必托生到她肚子裏。


    難道上一世,這一世,她的第一個孩子,都是注定留不住的嗎?


    不,還有一線生機。


    若能趕在皇後動手之前,讓祝薰煙“暴斃”,出了這四方城,外麵天大地大,皇後還能管得著?


    要快,必須,實在是聯係不上祝家,便……便走靖王的路子,也要將他二人盡快送出宮去!


    衡月才下定決心,準備迴宮就喊夏竹去尋上官徹,卻不想,才進了未央宮,她便瞧見一個宮女正著急的等在廊下。


    “月嬪娘娘!您可迴來了!”那宮女焦心的表情才印入眼簾,衡月便覺得眼前一黑。


    這,正是如今在伺候祝薰煙的雪雁,雪雁這般在這裏,就說明,祝薰煙那裏出了事!


    能出什麽事!


    這整個後宮,這般迅速的毫不留情的對祝薰煙出手的,還能是誰!


    她扶住綠柳的手,阻止自己發軟的腿想跪下,開口問道:“怎麽了……”


    衡月覺得自己應該是正常說話的,卻沒想到發出的聲音卻極小,還帶著顫抖。


    雪雁頓了一下,還是說道:“今日……坤寧宮的畫眉姐姐忽然來了臨華殿,說、說謝公公身份不對,當著、當著主子的麵責打了謝公公一頓!”


    衡月一愣,打、打了謝雲琅?


    “主子非常崩潰,撲過去想幫謝公公擋住板子,卻被畫眉命人拉開……”


    衡月眼神茫然,皇後這是什麽路數?


    “謝公公受了些皮外傷,不甚嚴重,但……但主子受了大刺激,如今誰靠近都隻會尖叫,也不許奴婢們伺候,晚膳也不肯吃,水也不喝……”


    雪雁說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衡月頓時覺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暈。


    原來皇後是在攻心……


    隻來得及想這麽多,衡月便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等衡月恢複意識醒過來的時候,上官征正麵沉如水的坐在她床前,而再看過去,地上跪著一群太醫,各個以頭杵地不敢吱聲。


    “皇上……”衡月虛弱的喊道。


    明明極其細弱的聲音,卻因殿中實在安靜,一下子就引起眾人的注意。


    上官征猛然迴頭,拉著她的手問道:“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


    “嬪妾……嬪妾是怎麽了?”衡月眨眨眼,又忽然想起什麽,驚慌的去摸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無事,倒是你,又因什麽受到這般大的驚嚇?”上官征無奈。


    衡月也摸到了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愣了一下,才勉強笑道:“嬪妾,驚嚇?”


    “心緒起伏過大,加上近來憂思過重,導致胎像不穩……月嬪,你便是這般照顧朕的龍嗣的?”


    上官征此次大約是真生氣了,問話的時候一雙眼睛黑黑沉沉,再無平時的溫柔。


    衡月愣了一下,跪在下麵的一人開口道:“皇上、月嬪娘娘還請放心,龍裔無礙的。”


    上官征掃了餘禦醫一眼,又看衡月:“那是孩子求生意識頑強,才無礙,你呢?”


    衡月一愣,放在小腹上的手也哆嗦了一下。


    餘禦醫又開口道:“確實如皇上所言。”


    確實如皇上所言,是因為這孩子拚命想活,所以哪怕她思慮再重,這孩子也頑強的活著是嗎?


    ta這般努力的想要被生下來看一看外麵的世界,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卻真的想過不要她……


    衡月一手捂住眼睛,眼淚簌簌而下。


    她臉色蒼白極了,連唇上都沒什麽血色,小小一個,躺在那裏幾乎要被衾被完全埋住。


    她哭的又實在厲害,便是手指捂的再緊,眼淚也從指縫間擠了出來,匯成小溪一般的存在。


    上官征不由便心軟了。


    得知她不顧孩子,情緒還在大起大落時,他是真的怒極,整個未央宮的宮人都被他發落了一遍。


    但這會兒,見衡月哭的實在傷心,他又覺無奈。


    揮揮手,讓人都出去,上官征俯身抱起衡月,讓她的頭靠進自己懷裏。


    衡月被他抱著,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原就細白的手指此時因為用力過大,關節處都彎出一片慘白。


    她無聲的哭了許久,哭到上官征心都要化成水了。


    胸前一片濡濕,是不舒服的,但莫名的,上官征並未覺得生氣。


    他像哄小孩子那般,在她後背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耐心又溫柔。


    衡月哭了很久很久,哭到自己又睡著過去。


    等上官征察覺到不對,將人從懷裏拉起來看了一眼,之後便哭笑不得的重新將她安頓在了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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