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頭,柳氏兄妹正僵坐著,驟然聽見外頭傳來錯落不一的腳步聲,還有低低笑語的交談聲。


    兩人對視了眼,連忙先後站起身。


    俞茵進門,就瞧見屋裏一男一女,兩人束手束腳立著,表情舉止緊張的,像兩個要見家長的孩子。


    她眼睫輕眨,不動聲色打量了眼兩人,跟著聶天擎走到餐桌前。


    “聶帥!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失敬失敬!”


    柳青雲一臉的笑,腰身微低雙手伸過來。


    他生的白淨秀雋,瞧著就像貴公子哥兒,軍裝穿在他身上,隻襯他清瘦俊秀了,根本沒半分軍人的氣勢,更別說像一軍統帥了。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小副官。


    俞茵覺得,就連周雨那半大孩子,都比這柳青雲更有軍官氣質。


    聶天擎淡笑打量他一番,才慢條斯理伸出手,指尖跟他握了握。


    “柳帥,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了。”


    柳青雲笑嗬嗬,等聶天擎抽迴手,他才垂下兩隻手,跟著站直了腰背。


    “哪裏哪裏,能來吃聶帥府一杯喜酒,我們兄妹二人榮幸之至!哦!聽說待客的別院是聶帥夫人的祖宅!”


    他笑彎的眼又看向俞茵,一臉真誠誇讚道:


    “宅子真不錯!古樸雅致,別有風味!關鍵是住的舒坦!早知道濰城如此特色,我早該來走走逛逛,拜謁聶帥和夫人,如今我都不想走了!”


    不說別的,嘴皮子很油滑,看得出是慣常應酬交際的,的確很有紈絝子弟的做派。


    俞茵輕笑,“柳帥和柳小姐住的慣就好,難得來一趟,多住幾日也無妨,聶帥府如何也招待的起。”


    柳青雲握著手笑哈哈,“夫人客氣,那怎麽好意思呢?”


    柳絮霧安靜的杵在一旁,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兒,不由暗自翻了個白眼兒。


    幾人寒暄幾句,張大帥也笑著插聲兒。


    “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先入座,咱們邊吃邊聊!”


    柳青雲連聲附和,“啊對對對!坐,聶帥,夫人,您二位先......”


    馮郊跟許岩先一步上前,幫幾人依次拉開凳子。


    柳絮霧在柳青雲身邊坐,這會兒矜持端莊起來了,還淺淺微笑朝馮郊點頭。


    “謝謝馮副官長。”


    馮郊禮貌微笑,繼續幫著張瑞海拉了把座椅。


    酒桌上,一般隻為拉近彼此間的關係,聯盟這樣的大事,有女眷在的情況下,是不聊的。


    作為東道主的女眷,俞茵唯一要招待好的就是柳絮霧。


    她淺笑關懷了柳絮霧幾句。


    這位柳小姐言談舉止也很耿率大方,並不令人反感,加之兩人年紀差不多,倒很快聊到一起去。


    酒過三巡,外麵開始來人。


    副官進來通稟,馮郊出去看了,進來溫笑解釋道:


    “是幾個軍長,要來跟大帥和幾位貴客敬酒,茶房就在隔壁,夫人,您看......”


    俞茵聞言擱下箸子,含笑說:


    “我也吃的差不多,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敘話了,柳小姐,咱們到隔壁去小坐一會兒?再跟我聊聊徐州有意思的事吧。”


    柳絮霧當即站起身,笑盈盈點頭。


    “好,我跟夫人一見如故,正想再聊一會兒,我陪您去。”


    聶天擎握了握俞茵手背。


    目送她離開雅廂,又淡聲交代馮郊:


    “叫周雨守在那邊,夫人要是累了,先送她迴去。”


    “是,大帥。”


    馮郊出去,讓端著酒杯列隊等在外頭人先進去敬酒,自己去找了周雨,又點了兩個親兵給周雨用。


    *


    俞茵移步到茶房,還沒跟柳絮霧聊上幾句話,外麵就有人來見她。


    周雨進來說,“是秦軍長的夫人,帶著她家大小姐,和江家四小姐。”


    俞茵昨晚看過女客名單,倒也對來人不意外。


    她點頭,“叫她們進來吧。”


    周雨退出去。


    秦夫人很快帶著兩個年輕女孩子進來。


    她一臉親切地笑著見禮:


    “夫人,您氣色真好。”


    俞茵笑了笑,看了眼垂著眼不說話的秦文靜,以及一旁睜著大眼滿臉好奇的江四小姐。


    她清柔開口:“快坐吧,也許久不見了。”


    秦夫人帶著兩人坐下。


    俞茵又給她介紹柳絮霧。


    “這位是徐州柳帥的妹妹,柳小姐。”


    秦夫人又連忙站起身見了禮。


    “柳小姐。”


    柳絮霧笑彎眼,“你坐,不用見禮。”


    秦夫人又坐下,關切地詢問起俞茵,又問了孩子幾句。


    禮尚往來,俞茵也迴問了她。


    她沒聊秦文靜跟江家三少定親的事,隻是單獨問了柳月筱。


    “我以為她要來的,有幾個月不見她人了,怎麽沒來呢?”


    秦夫人嘴角笑弧微斂,才解釋說:


    “上迴她跟大小姐,跟著軍長從濰城迴去,沒兩天,就診出喜脈了!如今在坐胎,軍長很緊張,舍不得她折騰,夫人您別怪罪。”


    俞茵故作驚喜,“怎麽會?這是天大的好事,你們家又要添丁了。”


    秦世觀都快四十的年紀,這個時候還能得孩子,別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他都高興的。


    秦夫人嘴角牽著笑,“是沾了夫人喜氣呢,不怪月筱還惦記著夫人,要不是我們給勸住,她非要來給您和小少爺賀喜的。”


    俞茵笑,“急什麽?往後有的是機會見,叫她好好養胎,比什麽都要緊。”


    秦夫人,“是。”


    閑話了幾句,茶房外陸續來女眷。


    俞茵跟旁人都眼生,秦夫人來的最早,又年長一些,就留下來一一給俞茵介紹這些軍官親眷。


    很快這屋裏就熱鬧起來。


    柳絮霧看的眼花繚亂,也沒記住幾張臉,再看俞茵,臉上笑意始終未見,依然從容自若地應付著這幫人。


    她不禁咂舌,往後她要真嫁給了張瑞海,等他做了裕京張氏的統帥,自己是不是也要應對今日這一番麻煩?


    而且還是逢年過節的躲不過。


    柳絮霧一陣頭皮發麻,揪著手帕打了個哆嗦。


    突然開始羨慕她大哥,有八房姨太太幫他應付這些煩惱。


    這麽一想,又覺得自己以後,也應該給張瑞海多納幾個姨太太,這樣自己就隻需要吃喝玩兒樂,叫她們去管家,去應酬交際好了。


    她想的挺好,孤坐著彎起嘴角,自己樂嗬起來。


    根本沒發現,屋子裏剩下的都是婦女了,年輕小姐們早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結伴出去了。


    看秦夫人一時半會兒不會走,秦文靜和江四小姐也悄悄退出茶房。


    兩人下樓,江四小姐挽著秦文靜的手,小聲嘟噥說:


    “那個跟大帥夫人一起坐在榻上的柳小姐,是來幹什麽的?”


    秦文靜心不在焉,聽言看她一眼:


    “什麽幹什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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