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筆裏緩緩傳出林笙難掩疲憊,略微沙啞的聲音。


    沒想到,他趁陸康睡熟後,悄悄爬起來,錄製的迴憶。


    時長顯示,竟有兩小時四十多分鍾。


    “這小子,一晚上沒睡麽?”陸康捏著錄音筆,心疼的嘀咕道。


    的確。


    林笙飽欲後,就摟著他睡了半個小時。朦朧中,聽到哥哥的夢囈,還在惦記謝瑉出事前的真相。


    第二天他就要迴警局上班,又沒時間講述。


    哥哥肯定很急切的想知道吧?林笙想到這裏,無心睡眠。


    他望著躺在身畔的心愛之人,用手指輕柔的描摹著陸康立體的五官。


    這個人,注定他要拿命去愛的。


    林笙看不夠似的欣賞了一會他俊朗的睡顏,最後貼上去深情的吻了吻睡夢中人的唇。


    自己悄悄下床。


    哥哥太累了。他不舍得叫醒,更不忍心讓其受煎熬。


    於是,輕輕走到書房,找出錄音筆。


    林笙強撐著困意,從認識謝瑉,到他出事前的點點滴滴過往,事無巨細,完完整整錄下來。


    錄完後,他才捏了捏快啞掉的嗓子,躡手躡腳的迴到臥室。


    將毫無察覺的陸康,如對待珍寶般摟在懷裏,算是稍微閉眼,打了個二十多分鍾的盹。


    林笙心滿意足的想,哥哥既能睡個好覺,又能早上醒來,便能聽到想聽的真相。


    這點累,不及歡愉萬分之一,值得。


    “我信你是愛我的,不是小孩子話。”陸康嘴角上揚,心裏說不出的暖。


    他插上耳機,邊聽著錄音,邊把筆記本也裝進背包,走出家門。


    兩個小時前。


    徐行和侯元政早上出門,小北的房間仍緊閉,敲了半天都沒有反應。


    侯元政擔心他出什麽事,想要硬闖進去,看看究竟。被徐行勸阻:


    “讓他再睡會吧,這孩子估計整夜都在哭。”


    徐行說的沒錯。


    小北一個人蜷縮在牆角,抱著被子,流淚到天亮。


    有幾次,他很想去死。


    都被陸康的那句:“你必須要活下去,要親眼看著他們得到法律的製裁”,給拉迴來。


    他和李禪之間,或許,從開始認識,就注定是一場錯誤。


    六年前,十五歲的小北輟學,叛逆的他瞞著家裏人,偷偷跑到江城,想靠著打工養活自己。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總是殘酷的。


    因為年齡太小,很多正規場所不敢用未成年。他屢屢碰壁,好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工作,連飯都吃不上。


    餓極了,為了填飽肚子,他不得不做一些鋌而走險的事,比如偷便利店的麵包充饑。


    時間長了,難保不被逮住,要麽讓老板羞辱一頓,要麽就嚇唬他送警局。


    當然,也有好心的老板,見他可憐,年齡又不大。非但沒有難為他,還會額外再送很多吃的。


    那個好心的老板,就是李禪。


    其實,他並不是老板,而是假期臨時幫親戚看店。


    那一年,他剛從警校畢業,警局的入職考試成績,還沒有公布。


    所以,無所事事的他,便被出門旅遊的親戚薅過去,充當免費勞動力。


    其實,從小北鬼鬼祟祟進便利店,身為警校畢業的高材生,一眼就看出,他想偷東西。


    李禪不動聲色,假裝玩遊戲,就等他出門時,人贓並獲,教訓一頓。


    誰料,當李禪發現,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僅拿了一個最便宜的麵包,忐忑不安的往外走時,他心軟了。


    “你就拿這一個啊?”李禪擰住他瘦弱的胳膊,都不敢太使勁,怕不小心給掰斷。


    小北嚇得把身上爛好幾個洞的t恤撩起來,帶著哭腔說:“我就取了一個。不信你看,真沒有。”


    李禪鬆開手,把麵包還給他,柔聲說:“你別害怕。我是覺得,一個根本吃不飽。”


    小北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先等會兒。”李禪說著,快速跑到食品區,將火腿腸,餅幹,麵包之類,裝了滿滿一購物袋。


    “給。這樣,應該能吃飽了。”


    李禪笑著遞給他,忽然又想起什麽,把購物袋收迴去。急匆匆返進便利店裏。


    “……”


    巨大的驚喜剛砸到小北,他接購物袋的手伸到一半,就落了空。


    世界上哪有這麽好心的人,不過是戲弄自己而已。


    小北悲哀的想,正準備轉身離開時。


    “沒有水可不行。”李禪滿頭大汗的跑出來,購物袋裏明顯多了幾瓶純淨水。


    他手裏還拎著一箱牛奶,毫不吝嗇的塞給小北:


    “你太瘦了,喝點牛奶補補。”


    小北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被打罵沒哭,餓得快暈沒哭,此刻卻因為李禪一句溫暖的話,淚水洶湧決堤。


    他深深鞠了一躬,不敢再逗留,提著吃的東西和牛奶,逃也似的跑開了。


    李禪望著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彎處,心內感慨萬分:“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麽,真可憐。”


    從那以後,小北就隔三四天來一次。李禪見他衣服破爛不堪,把自己的找出來送給他。


    慢慢的,兩人逐漸熟悉。小北也敞開心扉,告訴他為什麽寧願流浪,也不願意迴老家。


    因為,家裏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爸爸娶了後媽,對他不聞不問。


    這幾年,後媽的第三個孩子出生,終於生了個兒子。


    家裏就爸爸一個人打工賺錢,吃飯的嘴好幾張,後媽更是覺得他是多餘的。


    小北受夠了冷眼和虐待,哪怕在陌生冷漠的城市裏,凍死餓死,也不打算迴那個沒有感情的家。


    李禪聽完他的身世和經曆,更覺得可憐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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