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直到深夜。


    穆琛一直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雲筱。


    便是從門外經過的人,都知道屋中那女子有多受寵,也知道了男人願為她一擲千金。


    等到燭火熄滅,一切才迴歸平靜。


    雲筱也從虛幻中迴到現實,隻是那道還貼在她後背的身體,令她忍不住貪戀。


    縱使他害了蘭翠,她其實也狠不下心怨他恨他。


    她隻恨自己將蘭翠拉了進來。


    午夜夢迴時夢到蘭翠,她甚至還求過蘭翠莫怪穆琛。


    所有的罪,讓她一人來背就行。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街道上,隱隱有打更聲傳來。


    雲筱心頭閃過一抹異樣,但困意來襲,實在撐不住的她漸漸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雲筱恍惚中聽到刀光劍影的聲音,但眼皮像是在打架一樣,她怎麽都睜不開眼。


    最後感覺自己被熟悉的氣息籠罩,雲筱的眼睛才堪堪睜開一條縫。


    而就是這一眼,讓她看到了白日裏客棧中的一人揮刀砍向穆琛的畫麵。


    鮮血濺出的那一刻,雲筱徹底清醒了過來。


    穆琛卻還是緊抱著她,替她抵擋著周遭的所有刀劍,直到援軍趕來,四周才逐漸安靜下來。


    雲筱急急掙脫下來,看著胳膊上被砍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淚水汩汩而落。


    穆琛是為了救她才受傷。


    不然以他的身手,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傷到他。


    “哭什麽?又沒死。”穆琛淡淡看她一眼,隨意地按了按傷口,就去處理遺留下來的事。


    雲筱被留在屋中,且不被允許出去。


    她知道,她這樣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參與更多的,所以沒有吵著出去。


    想來,墨玉肯定會找大夫過來,穆琛不會有事。


    後來,穆琛去了常莊養傷,雲筱才聽別人提起,那日她帶她過去是為了剿匪。因為那幫匪徒極其擅長流動作戰,穆琛才會偽造身份去附近蹲守,巧的是去的第一個客棧便撞上了那群劫匪。


    但人們知道的也隻有這些,其他的,上位者不輕易透露,尋常人自然無從得知。


    雲筱對此倒是沒多少好奇。


    自打穆琛來了養傷後,她就被王嬸子指派照顧他。


    或許到底不是在京城,也或許穆琛手頭沒有急需處理的公務,每日裏他都很得空,跟雲筱說的話也會多一些。


    這些時日,也難得成了二人朝夕相處的日子。


    等到穆琛要迴京,雲筱方才被提醒,她和他之間仍隔著天塹鴻溝。


    不是他救了她,她陪了他幾日,二人就好像能並肩而立了似的。


    能跟他站在一起的,從來都隻有那些世家千金,而非她這個賤籍婢女。


    或許是被突然的事實擊中,雲筱的心頭有些酸澀,隻好借著收拾行囊來掩蓋自己的情緒。


    卻在這時,穆琛冷冷的聲音響起。


    “你不必跟著迴去,繼續在此反省。”


    雲筱的手立時定格在半空中,許久,才迴過神來,壓著心間苦澀,乖順道:“是。”


    原來,他還在怪她弄壞了那株白蘭。


    不過想想也是,那可是他為了顧南嘉種的,他那麽深愛顧南嘉,又怎麽可能會輕易原諒她?


    這幾日的和諧融洽,終歸隻是鏡中水月罷了。


    但,這幾日真的在他心裏什麽都沒留下嗎?


    瞧著好不容易有了幾分鮮活的人,漸漸又失了顏色,穆琛的手微微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起了心中不該有的念頭,提步往外走去。


    主子離去,雲筱理所應當去送。


    隻是她再沒有看一眼那個人。


    她怕自己壓抑不住內心洶湧的情緒,也怕自己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世子哥哥!”


    臨到門口,一道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


    雲筱心裏一緊。


    連這裏都能追來,顧若姝對穆琛的愛慕如此明目張膽,毫不顧忌女兒家的名聲,想來二人的好事將近了,不必再忌諱那些。


    “聽說世子哥哥受傷了,可要緊?”顧若姝從馬車上下來,滿臉擔憂地走到穆琛麵前。


    “沒事了。”


    雲筱沒有抬頭看穆琛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語氣跟麵對自己時完全不同,心底越發酸澀。


    隨後,雲筱刻意地站在人群的最後麵,企圖遠離那樣溫柔對待別人的他。


    但他的聲音像是無孔不入,直直鑽進她的耳朵,攪得她頭痛欲裂。


    直到他跟顧若姝一起離開,那種不適還未散去。


    等雲筱迴去緩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好轉過來,不過緊接著,王嬸子的話又讓她愣住。


    “雲姑娘,世子讓你迴去。”


    ……


    迴到熟悉的清風院,雲筱還沒有明白穆琛為何會突然讓她迴來。


    印象中,穆琛並非朝令夕改的這種人。


    今日這般,應該是……


    不等雲筱想出結果,墨玉突然過來喚她。


    雲筱陡然明白。


    想來應該是穆琛習慣了她的伺候,才忽然又允她迴來。


    墨玉還站在門口,雲筱斂了思緒,迴道:“我這就去。”


    聞言,墨玉麵無表情地離開。


    他素來這副模樣,雲筱起初還以為他是討厭自己,後來才知道他對誰都這樣。


    大抵,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屬下。


    不過穆琛的臉上並非沒有表情,隻是大多時候都帶著一絲冷意,像是等待出鞘的利刃,令人望而生畏。


    但那是這幾年。


    曾經,她見過穆琛含笑看著顧南嘉的樣子。


    如今,她又親眼目睹穆琛如何縱容顧若姝。


    所以他並非拒所有人於千裏之外,僅僅是那些人都不在他心上罷了。


    心裏那股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酸澀有再次複蘇的跡象,雲筱卻明白自己連酸澀的立場都沒有,隻能咬著牙忍下,裝作若無其事地來到穆琛的房中。


    所謂伺候,就是端茶倒水,再為穆琛磨墨。


    並不是什麽難做的活。


    不過要一直低著頭,時間久了,脖子就有些難受。


    就在這時,穆琛驟然開口,“去架子上取我那本扣著的書。”


    雲筱連忙過去,順便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但才取下那本書,雲筱就見沈氏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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