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


    再見到穆琛,雲筱不像之前那樣淡漠,但也僅限於能心平氣和說幾句話的程度。


    其餘時間,雲筱或是忙於練武強身,或是忙著掙錢養家。


    父親沉冤得雪,雲家女眷不必再為奴為婢,重新聚攏在一起。


    雲筱作為曾經的長房嫡長女,有責任和義務擔起養活這一大家子的重任。


    雖說朝廷發放了一部分撫恤金,還給了良田鋪子,但對於她們而言仍是捉襟見肘,雲筱不能坐吃山空,而且那些良田鋪子也需要打理。


    好在有蕭蔚川和落蕊幫忙,不至於讓雲筱手忙腳亂,但她也不能完全依賴他們,每日裏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日子就這樣到了皇後壽宴這一日。


    雲筱出門之際,雲苒卻鬧了起來,非要攔著她不讓出門。


    雲筱哄了好半天才安撫住雲苒,等急急忙忙趕到皇宮,人已經很多了。


    幸好宴會還有一會兒才開始,雲筱長舒一口氣,正打算找個地方坐一坐,卻迎麵撞上了以江瀾雪為首的幾個世家貴女。


    雲筱以為江瀾雪要找她麻煩,結果江瀾雪隻是冷哼一聲就帶著人揚長而去。


    雲筱沒多想,到涼亭坐下。


    約莫一刻鍾後,眾人都去了舉辦壽宴的鳳來殿。


    雲筱走在最後,到了地方,宮女領著她坐下,位置不前不後,有點像雲家如今的處境,不上不下。


    對麵,百官和漠北使臣也已落座。


    雲筱隱約感覺到有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望去,隻見那索正含笑看著她。


    想到他那日特意為雲苒請來漠北的大夫,雲筱衝他點頭迴應。


    隨後雲筱收迴目光。


    前後不過幾息,卻還是被江瀾雪看到,令她生出些許憤憤不平。


    雲筱有什麽好?


    世子表哥喜歡她,逸承哥哥喜歡她,來一個漠北的攝政王,居然也想要娶她!


    就那麽一個賤人,憑什麽一個一個的都喜歡她!


    江瀾雪握緊拳頭,眼裏迸出濃烈妒意。


    長公主注意到,連忙伸手包住她的手,“你瘋了嗎?之前我跟你說的話,都忘了?如今朝局動蕩,你可千萬不要再惹事。”


    “母親,可……”


    “快閉嘴,世子來了。”


    聽到世子二字,江瀾雪的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瞬間緊繃。


    剛才還有的囂張憤恨全都不見。


    隻剩下誠惶誠恐。


    長公主深感無奈,可她也不敢跟穆琛硬碰硬,隻能握著江瀾雪的手,盡量平息著她自骨子裏對穆琛的懼意。


    進入大殿後,穆琛先是看了眼雲筱,隨即瞟了眼那索。


    剛才皇上跟他說,漠北此次出使,是要跟大齊和親,還要大齊的種植技術,否則便會揮兵。


    過去十年,漠北兵強馬壯,戰力比十年前更強。


    反觀大齊,雲玄道之後,朝中再無驍勇善戰的武將。


    若漠北真要征戰,大齊隻怕不樂觀。


    故而漠北那邊有恃無恐,態度強橫。


    皇上對此倒不是一味遷就,做著極有可能打一仗的準備,但朝堂百官大部分都是保守態度,從此時大家對那索的態度便能窺探一二。


    再看布賽。


    仍是一副眼高於頂,張揚跋扈的樣子。


    穆琛眼眸微凝,在內侍的又一次提醒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緊接著皇上和皇後過來。


    宴會正式開始。


    隨著世家子弟們上前為皇後祝壽,殿中氣氛越來越熱鬧。


    唯有主位旁邊的貴妃強顏歡笑。


    昨日她借著皇後壽宴的由頭為穆煊求情,皇上卻勃然大怒。


    她才知道穆煊被關期間,為了沫楹那個細作竟然公然跟皇上叫板。


    這樣下去,別說是放出穆煊,她估計穆煊連命都快沒了。


    為此她專門跟娘家兄長寫了信,求他找機會勸勸穆煊。


    可兄長卻說穆煊是沒救了,還不如把精力放在穆煊的孩子身上。


    皇位必定要有人繼承。


    太子死了,穆錚死了,穆煊眼看要廢了。


    皇上隻能把希望放在孫輩上麵,而太子沒有留下子嗣,穆煊的兒子倒是有幾個,但穆錚也有,且穆言澈才華斐然。為了贏過穆言澈,兄長建議她把穆煊的兒子接進宮,同皇上培養感情。


    貴妃很清楚這是很合理的建議,可那樣做的話,她總覺得自己就是在拋棄穆煊。


    她做不到。


    也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思緒間,貴妃隱約聽到皇後離席的聲音,又看到雲筱離開,但心情沉重的她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在宮女的帶領下,雲筱看到了坐在暖榻上扶額的皇後娘娘。


    上前一步行禮後,皇後招唿她到跟前坐下。


    雲筱依言。


    剛坐下,就聽皇後說道:“年紀大了,在這樣的場合下待時間長了,竟是格外的不適應。可想想這偏殿寂寥,又忍不住想叫個人來陪,雲姑娘不會覺得無趣吧?”


    雲筱連忙否認。


    皇後笑笑,看著待雲筱很是親近,“記得從前你母親常帶你進宮,皇太後還說你天生就適合做皇室的兒媳,可惜,幾個皇子中竟是誰都沒有這個福分。”


    “是民女沒有這個福分。”


    “說來,你若是嫁給穆琛,也算是應了皇太後說的話。”皇後突然提起穆琛。


    雲筱眼睫垂下,表態道:“民女與世子此生無緣。”


    “可……”皇後欲言又止,似是為穆琛感到遺憾,但轉瞬又很尊重雲筱的語氣,“你父母生前待你掌上明珠般,自是不希望你在人生大事上有任何勉強。”


    雲筱聞言正想表明自己無意嫁人,也算是迴應那索求娶一事。


    皇後卻又道:“你父親的事,是我們皇家對不起你,才讓漠北有機可乘,利用了穆錚。”


    漠北?


    雲筱怔愣。


    不是說穆錚當時並未跟漠北串通,隻是偽造印章假冒漠北嗎?


    怎麽皇後又說這話?


    莫非漠北當時做了什麽?


    ……


    從皇宮出來,穆琛在馬車旁等雲筱。


    雲筱看著他,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


    從前,他像是一塊冰,麵對她時永遠都是漠然。


    如今,他眼中柔情溢出,仿佛待她永遠熱忱。


    “世子在我父親一案上可還有隱瞞?”


    半晌,雲筱輕聲問。


    穆琛眉心微蹙,卻是沒有半分猶豫。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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