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烈收刀入鞘時,這場滅倭戰落下帷幕,接著就是剿倭戰,這是陳恪的定性。


    他將賊寇定性為倭寇,不論是海盜、還是梁家軍,都是倭寇,斬立決。


    劉藝、常繼祖對這個定性沒異議,他倆看到上虞的慘狀,被陳恪說服了。


    而秦烈絕對支持,將軍就是用來打仗的。


    他們在這件事上態度一致,但在另一件事上卻有歧義。


    李禎知道他們的歧義在哪,是否出兵琉球?


    這事需要從頭說起,這場滅倭戰讓他經曆了一場驚訝、振奮、悲痛、震驚、猶豫的過程。


    開始,他驚訝於陳恪的推斷之準,倭寇真來了。


    為此,他與劉太後進行過一番討論。


    “陳恪確有留侯之能,而且深得三院學生的愛戴,但朝中眾臣大多與他不睦,在這種情況下,兒是殺之、囚之、還是貶之?”


    對劉太後的擔心,李禎理解,有這樣一個能臣是好事,但這個能臣太厲害,就讓人擔心了。


    劉太後擔心,而李禎不知如何應對這份擔心,於是疑問。


    見劉太後不說話,李禎繼續說道:“陳恪行事坦坦蕩蕩,西北軍事他可以不說,江南倭寇他也可以不說,但他說了,還去做了,以他的才智難道不知後果嗎?”


    這個疑問無需答案。


    於是李禎再說:“朝廷改製、軍隊改革、鼓勵格物,引導三院學生雙腳走路,做這些事,對他有何好處?”


    這個疑問還是無需答案。


    所以李禎肯定道:“陳恪一心為公,而我母子卻疑心他有二心,豈不是自斷臂膀,讓人寒心?”


    李禎努力說服劉太後。


    而劉太後卻歎道:“這時的陳恪確實一心為公,但人是會變的,以他的才智,若想變化後患無窮。”


    李禎迴道:“陳恪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江南事了,他會做些事來打消我們的顧慮。”


    他說的我們可不是單指他們娘倆,還包括朝臣。


    當江寧府和秦烈的奏報先後進入興京後,滿朝文武默然不語,唯有譚遠忠長歎一聲,私下對李禎說道:“陳恪如是律帝之臣,我大興上下將膽戰心驚。”


    他說這話坦誠了矛盾的心理。


    李禎理解,換做他是譚遠忠,也是這個心態。


    但他是皇上,心態很好,帶著這份好心情很快得到第二份奏報,“陳恪率軍迎戰倭寇,並率先衝進敵陣大砍大殺,勢若瘋虎......”


    得知這份奏報李禎疑惑,陳恪會做一些事,但不用這麽做吧?


    而朝臣們卻反應不一,有朝臣疑惑,“這不是他的風格。”


    還有朝臣疑心,“他又想出什麽陰謀?”


    又有朝臣想到“悍將”的故事,“陳恪還想努力當悍將?”


    但不管大家怎麽想的,沒人肯定他想幹什麽。


    “悍將”派也沒想給他戴上悍將的帽子。


    因為朝廷上下再次進入歡喜狀態,軍事上的大捷就是讓人開心。


    可這種開心狀態隻持續了兩天大家就悲痛了,上虞百姓被屠殺五千餘人。


    這份奏報是陳恪親手所書,字裏行間充滿悲傷,被屠殺的百姓不再是冰冷的數字,而是一幅血淋淋的畫麵,飄蕩著地獄般的淒慘哭嚎。


    這幅畫麵讓李禎痛哭,讓劉太後落淚,讓滿朝文武掩麵而泣。


    悲痛過後他們又進入震驚狀態,杭州府進行了一場公審大會,海盜首領刀子、倭寇的十餘名大武士、梁家軍的數名首領被施以剮刑,三千餘名賊寇俘虜好似豬狗一般,被一批批的拖上刑場,一柄柄鬼頭刀狠狠落下。


    這是一場大屠殺,而下達屠殺命令的就是陳恪。


    於是李禎在震驚過後知道陳恪為何這麽做了,他果然要做些事,但這事做得太狠了,將自己的所有後路都給封死,連劉太後都感歎,“他沒必要這麽做,我娘倆又沒疑他。”


    劉太後此話有因,“殺俘不祥”,自白起坑殺趙軍四十萬後,這句話人盡皆知。


    陳恪不會不知道這句話,但他就這麽幹了。


    於是劉太後的態度變了,感歎一聲表達自己的態度,她沒懷疑過陳恪的忠心。


    對劉太後的這個態度李禎不敢說什麽,隻疑惑群臣的態度,他們一言不發,連聞風就彈劾的梁堅梁禦史都緊閉雙唇絕不說話。


    而譚遠忠、尚善治、曹穆三大閣臣卻好像輕舒一口氣,凝重的表情輕鬆下來。


    看見三大閣臣的表情,李禎明白他們的心理,陳恪自毀名聲,讓所有的朝臣都鬆了一口氣,就不想追究陳恪了,上虞縣令、守備和那些倭寇死得其所,陳恪再無入閣的可能了。


    於是今早的朝會很輕鬆,李禎肯定,試探性地問一聲:“陳恪有功,如何獎賞?”


    聽到這個問題大家有話說了,包拯出班奏道:“陳恪大功,應封開國侯。”


    梁堅立刻出班反對,“陳恪殺俘,不應封侯,可賞賜土地金銀。”


    他倆的態度代表兩種意見,爭執中範仲淹說句話:“陳恪若不封侯,必然參加會試。”


    這話讓爭執的雙方立刻靜了下來。


    包拯不說話了,而梁堅無奈地說道:“那就封侯吧。”


    他算的清楚,陳恪參加會試,考個榜眼都讓人懷疑主考官作弊,狀元之位必須是他的。


    但這是小事,陳恪詭計多端,施展一計兩計三四計的謀略,過幾年讓人們忘記殺俘的事,加上金榜題名,以後萬一成為宰相呢?


    梁堅絕對不想讓陳恪成為宰相,杜絕一切可能。


    而朝中的絕大多數朝臣也都不想讓他成為宰相,他還是去當侯爺吧。


    侯爺是勳貴,雖然在功名上沒有限製,但陳恪受封後還去參加會試就真不要臉了。


    梁堅打賭,“陳恪一定要臉。”


    眾朝臣也打賭,“陳恪肯定要臉。”


    要臉的陳恪不去參加會試,不能金榜題名就不能擔任宰相,連參知政事的職位都不能染指,六部也不要想了,再有殺俘的劣跡,連樞密院和太尉府都去不了。


    眾臣打定主意,堅決不肯彈劾陳恪,一致同意給他封侯,讓他一步到位,再讓他以後無路可走。


    他們沒意見了,可三大閣臣還沒說話。


    李禎轉向三大閣臣。


    曹穆說道:“以陳恪之功可封國公,但其殺俘有過,可封開國侯。”


    然後是尚善治說話:“陳恪確實有過,開國侯也有些高了,顯不出懲治的態度。”


    於是譚遠忠做出結論,“封開國郡侯吧。”


    這個爵位比開國侯低半級,為從三品。


    所以李禎不滿意,朗聲說道:“陳恪首功於律國定軍城,再功於我國秦關城,又功於西北戰事...”


    說到這他頓住,不想將救駕之功說出來,大家意會。


    於是譚遠忠再說:“陳恪的功勞可封國公,但殺俘有過,還是開國侯吧。”


    宰相的再次發言讓李禎滿意了,朗聲說道:“請太後懿旨、下聖旨,封陳恪為興侯,任觀文殿直學士。”


    李禎不用轉身請示劉太後,直接下達了旨意。


    這段時間劉太後發出了歸政的信號,她不願上朝,理由是天氣太冷。


    可朝臣們得到小道消息,劉太後迷上一種叫太極操的運動,每天都與曹皇後一起運動,還要研究一番。


    據傳,李禎也很喜歡這項運動。


    又據傳,這套太極操是林韻寧傳給曹皇後的。


    得到這個消息,眾臣就要開動腦筋,“陳恪有何陰謀?”


    可算來算去也不知謀在何處,於是轉頭緊緊盯著江南那邊的動靜,得知陳恪犯了這麽無知的一件大錯,無不額手稱慶,“陳恪有過,就看皇上、太後怎麽處理了。”


    群臣惦記這事,陳恪封侯讓他們徹底放心了,縱然是以國名封侯他們也不在意。


    這時他們就可以靜下心來研究陳恪的奏折了。


    李禎猶豫,陳恪竟想出兵琉球,琉球在哪?


    眾臣也猶豫,他們也不知道琉球在哪,想不出出兵琉球有何好處。


    出現這個問題也不能怪他們,這個時代尚未建立起海權的思維,無視偌大的海岸線,眼睛就盯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這個錯誤認識包括“殺俘不詳”的思維,卻不知那個世界卻有“殺鬼子得長壽”的說法,好多個老壽星的事實就在那擺著。


    所以兩個認知做出兩個不同的判斷。


    陳恪就覺得自己肯定長壽,還會福及子孫。


    他來了,就不會允許那場大屠殺的出現。


    而他的辦法隻有一個,“我先殺,殺得你們想起就膽顫。”


    他了解那個民族,他們與華夏民族的心理狀態不同。


    華夏民族:“十世之仇尤可報也。”


    那個民族:“我服了。”


    所以這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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