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萬籟俱寂。


    宋初宜從睡夢中緩緩醒來,她發覺自己的頸後部位有些酸痛,於是下意識伸手想摸一下,不料這動作一不小心碰到了顧驍。


    迴頭一看。


    乍然發現,顧驍還在睡夢之中。


    為了不打攪顧驍繼續休息,宋初宜小心翼翼從被窩裏麵爬出來,輕手輕腳坐到床沿邊,然後彎腰去拿鞋子。


    “你偷偷摸摸的幹嘛?”


    顧驍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宋初宜嚇得渾身一顫,尷尬地說:“殿下,你也醒了?”


    顧驍頂著困意,坐起身來。


    “本來就是為了守靈留下的,睡的那麽沉,怎麽給你爹換崗?”


    “那妾身服侍殿下穿衣。”


    宋初宜為顧驍穿上素服,就在兩人整理儀容的時候,驟然聽見外頭傳來念經誦佛的聲音。


    兩人洗漱之後,快步趕往靈堂。


    果然發現靈堂之中,有一群身著僧衣的和尚,閉著眼睛手撚佛珠,嘴中念著佛語,聽聲音依稀辨別,似乎好像是金剛經。


    而宋家男丁和女眷皆頭戴白布,身披麻布服,跪在靈堂的前或小聲抽噎,或淚流滿麵。


    宋誌遠則在燒金銀元寶和往生錢。


    大理寺卿沐澤昌和兵部尚書方誌騫,聞聽常樂公主薨逝的消息,一大早就趕過來上香。


    恰好看見,顧驍就站立一旁。


    “臣參見太子殿下!”兩人異口同聲,跪下參拜。


    殊不知,就是兩人參拜的時候。


    有一名坐在後排,念誦金剛經的清秀和尚,忽然睜眼看向了顧驍。兇狠目光就如同陰冷的蛇眼,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在靈堂本宮也是晚輩,你們無需見禮!”顧驍淡然說道。


    沐澤昌和方誌騫對視一眼,說了一聲遵命,就先後走到常樂公主的靈位前準備上香。


    宋釗將檀香放在蠟燭上點燃,之後分別遞給,方誌騫和沐澤昌一人三根,兩人手持檀香,對著靈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緊跟著。


    宰相蘇軒、吏部尚書沈金宏、禮部尚書楊玄弘、虎嘯軍將軍賈安、太師許千程等等朝中重臣,都相繼到郕國公府祭拜常樂公主。


    宋釗一一迴禮,好生接待。


    所有來拜祭的客人,都會被宋釗請到後堂用茶,可是沈金宏和蘇軒,毫無征兆找到顧驍。


    “兩位嶽父大人有什麽事情嗎?”


    蘇軒將顧驍請到沒人的角落,小聲說道:“陛下為犬子蘇文暉,和皇後娘娘的侄女賜了門婚事,沈大人眼紅,也想讓殿下幫忙做迴媒人。”


    “你覺得,這事現在說合適嗎?”


    “臣當然知道不合適,可是現在臣不說的話,將來殿下恐怕就不在奉天了。”


    “呸呸呸!”顧驍連啐三聲,沒好氣唾罵道:“天底下,哪有嶽父咒女婿去死的啊!”


    蘇軒連忙解釋道:“臣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將來會領兵出征,這一仗不知道會打到什麽時候,所以想請太子殿下,趁早幫沈大人的小兒子,找一門可靠的親事。”


    顧驍不悅看向沈金宏,問道:“小兒子多大?”


    “十五!”沈金宏答的幹脆利落。


    “才十五你急什麽?”


    “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等人啊!”


    “那也太早了,迴頭再說!”


    顧驍丟下句話,迴到宋初宜身邊。


    沈金宏張口結舌,欲言又止。


    傻乎乎的看向蘇軒,想讓他再幫幫忙。但蘇軒卻是為難一笑,仿佛是在說自己無能為力。


    無可奈何之下,沈金宏隻能作罷。


    想起吏部還有一大堆瑣事要處理,沈金宏便隻能找到顧驍和宋釗,想跟顧驍和宋釗說一聲,免得他們等一下找不到自己。


    顧驍和宋釗兩人同意了。


    沈金宏告辭離去。


    轉身刹那,沈金宏看見和尚當中有一張熟悉麵孔,然而等沈金宏再去追尋時,卻發現那名和尚已經垂下頭去了,讓沈金宏無法辨認他的五官。


    奇怪!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沈金宏正自我懷疑著,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嚇得沈金宏迴頭一看,發現來人竟是蘇軒。


    “不是說有瑣事要辦?怎麽還杵在這?”


    “剛剛似乎看見了熟人,這不就失神了嗎?”


    蘇軒訝異道:“你有熟人當和尚?”


    在大慶,出家當和尚的是不孝子。


    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沈金宏訕訕一笑:“這說不準。”


    “行了,趕緊迴你的吏部吧。”


    沈金宏點了點頭,大步離開了。


    與此同時。


    顧驍和宋初宜認為宋釗夫婦守了一夜,身心俱疲,想讓他們迴房間休息。但宋釗婉拒了顧驍的好意,兩人沒有辦法,隻能勸說郕國公夫人迴房歇息。


    在二人的鼓動之下,郕國公夫人就迴房歇息了,宋初宜就代替母親,跪在靈堂守靈。


    顧驍找了張椅子,剛要坐到宋初宜身邊,可是路擎毫無征兆走到顧驍麵前,擠眉弄眼的表情,讓顧驍意識到不對勁。


    於是,兩人一言不發走到靈堂外。


    “出什麽事了?”顧驍問。


    路擎說道:“殿下…和尚有問題!”


    “什麽意思?”顧驍不理解。


    路擎覺得靈堂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不適合說悄悄話,於是就將顧驍請到一處稍微僻靜的地方。


    “卑職剛剛注意到,有名和尚看您的表情很不對勁,而且沈大人似乎也認識他,但卑鄙不明白,兩人為什麽沒有相認。”


    路擎作為顧驍的貼身魑衛,當顧驍和宋初宜在招待客人的時候,他一直在警惕的環顧四周。


    一瞟眼就看見那名和尚目露兇光。


    那哪是一個和尚該露出來的表情?


    而且正常和尚都是清心寡欲,淡泊豁達、清苦消瘦的形象。唯獨他,給路擎的第一個感覺就很不對勁。


    “他剛剛露出什麽表情了?”顧驍低聲追問道。


    方才,他隻顧著跟宋初宜招待客人,因此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幸虧有路擎在身邊,及時發現了不尋常的事情。


    “兇狠、憎惡!”


    簡簡單單四個字,傳入顧驍耳中。


    顧驍思前想後。


    自己殺了無數貪官汙吏、為富不仁的奸商,貌似沒有跟和尚結過仇,為什麽那名和尚,對他有那麽深的敵意?


    “盯緊他!”


    “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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