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淺很快收拾起情緒,她莞爾,報以善意的一笑。


    宋稚寧緩緩寫下自己的名字。


    榮淺盯著女人的側臉,她多少從新聞上得知宋稚寧的事,這手成了這樣,要想再畫畫肯定是不可能的。


    宋稚寧握住肘彎的地方,微微按摩幾下,她將筆放迴桌上,再拿起外套蓋在肩頭。


    “那這件寶貝就麻煩你們了。”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榮淺收拾起文件,她起身從宋稚寧身旁移開。


    她這樣來找自己,榮淺心想肯定是有事,畢竟宋稚寧和厲景呈那層關係有過,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厲景呈身邊現在的妻子是榮淺。


    一般這種找上門來,要麽是憶往昔,要麽就是各種冷嘲熱諷。


    榮淺都準備好了。


    要想抵住流言蜚語,就要自己先堅不可摧。


    她挺起脊背,宋稚寧拿過包,深深朝她看了眼,“那我隻需要等消息就行了?”


    “對,一旦拍賣成功,我會通知你。”


    “好。”宋稚寧站起身,“那我先告辭。”


    榮淺有些吃驚,她後一步起身,宋稚寧拿著包離開,更沒說她手的事,就這麽走出了榮淺的視線。


    榮淺不由覺得奇怪,難道她到這來,真的僅僅是為了寶貝的事?


    宋稚寧在拍賣行逗留會,出去時,正好榮淺也從樓上下來。


    兩人相繼從電梯內出去,彼此身份尷尬,也不用多客套,榮淺走在前麵,遠遠看到厲景呈的車停在拍賣行的正門前。


    她大步迎過去,“來多久了?”


    “打你電話時剛到。”


    厲景呈走過去替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視線陡得掃到抹身影,他眼色一凜,麵部繃得很緊。


    “她怎麽會來這?”


    榮淺知道他說得是宋稚寧。


    “她有件寶貝送我們拍賣行拍賣。”


    “誰負責的?”


    榮淺說道,“是我。”


    厲景呈臉色越發陰鷙,抬起腳步衝著宋稚寧迎過去。


    榮淺忙要抓著他的手臂,“別去!”


    她掌心從男人的西裝袖中滑過,眼裏看到厲景呈大步向前的身影,榮淺忙追了過去。


    宋稚寧披著外套,一見厲景呈,她頓住腳步,“景呈。”


    男人站定在她身前,“吏海大大小小那麽多拍賣行,憑什麽來這?”


    宋稚寧朝厲景呈身側的榮淺看眼,厲景呈這樣,反而弄得榮淺很尷尬。


    “可吏海隻有這家是最出名的,我信得過。”


    厲景呈冷冷扯開嘴角,“那為什麽偏偏找上榮淺?”


    “這是拍賣行內部安排的,我並沒有指名道姓。”


    “景呈,”榮淺拉了拉他的衣袖,“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給我離榮淺遠點。”


    這樣直白的話語,令宋稚寧當即愣在原地,她怎麽就沒想過,放開了厲景呈的手,今後再見,他會這樣絕情。


    她沒有說話,垂下了眼簾,臉上掛了抹淡然,實則心裏早已千瘡百孔。


    厲景呈拉住榮淺的手,宋稚寧的目光慢慢抬起,“是我錯了,我以後走路見到你們,都要避開,還不行嗎?”


    男人冷哼聲,帶著榮淺準備離開,走時,視線掃到宋稚寧身上的外套。


    她似乎也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伸手拉了拉,藏起另一條手臂。


    “以前時髦風尚的宋稚寧,其實也是個凡人。”


    宋稚寧瞬間紅了眼,立馬側開身,“我先告辭了。”


    榮淺扭過頭看到她抬腿離開,步子堅毅有力,但眼光交錯的間隙,她還是看清楚宋稚寧眼角淌下來的淚水。


    榮淺不由握緊手掌,不知為什麽,心裏因為厲景呈的這句話而難受起來,總覺得男人好像堵著口氣,榮淺任由他牽住手來到車前。


    宋稚寧坐進車裏後,並未第一時間發動引擎,她趴在方向盤上,也沒哭出聲,隻是輕輕地哽咽。


    她知道厲景呈那句話的意思。


    以前的宋稚寧,是上流社會圈的寵兒,才華橫溢,出入各種場合總是穿著奢侈的禮服,即便是平日,她也裙裝居多,露出一雙會繪畫的手,顯得纖細可人。


    可如今,她走到哪,都習慣在精心打扮之後配一件外套,要不然,她就沒有丁點的安全感。


    她本來就是個凡人,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被撕毀後,她自然沒有那個勇氣將它袒露於人前,她隻能遮遮掩掩,不讓別人看見。


    榮淺心不在焉係著安全帶,厲景呈俊臉微沉,她朝他看眼。


    “景呈,她其實就是拿件寶貝過來。”


    “你別跟她多接觸就是了。”


    榮淺想到厲景呈方才的反應,一方麵,肯定是為了保護她,不想讓她受以前那些事的影響,可榮淺總覺得,應該還有另一方麵。


    她想到宋稚寧的手,難道當初的分開,跟她的手有關。


    “景呈……”


    她試圖問出口。


    厲景呈側首朝她看眼,“嗯?”


    榮淺想確定下厲景呈是否知道宋稚寧手的事,可轉念一想,如果是真正在乎的人,應該還不至於會為了手傷就分開。


    她想,肯定是她想多了。


    “沒什麽事。”


    厲景呈目光在榮淺臉上掃了圈,他手伸過去握住榮淺,“不止是宋稚寧,凡是跟我有過過去的人,我都不想讓你接觸,盛書蘭是厲家的人,那沒辦法。我自己清楚得明白,你的生命中,隻有一個霍少弦是曾經,可這我都受不了,更何況我……”


    說到這,男人笑了笑,他的曾經有多少,還真說不清。


    話已至此,好像自己給自己埋了個深坑。


    榮淺一聽,果然就想將他的手甩開,男人使著勁才將她攥緊,“我不想讓她們在你跟前,你一言我一語,即便你不當真,但也膈應得慌,我們兩個過得開心就行了。”


    榮淺知道,但她心裏的那個結,打得很深很深。


    她迴握住厲景呈的手,“我覺得你對宋稚寧,和盛書蘭是不一樣的。”


    “最不一樣的,還是你。”


    榮淺心裏莫名升起股煩躁,“那你和宋稚寧,為什麽分開?”


    “你怎麽對我和別人的事這麽感興趣?”


    “我好奇。”


    厲景呈半晌沒說話,他握住榮淺的手鬆開,然後放至方向盤上,“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她有天,忽然給我打個電話,就說要去國外,然後一去不迴了。”


    “你沒去找她?”


    “找了……”


    厲景呈忽然噤聲,迴過頭,見榮淺的眸子已然黯下去。


    分開後又去找,能說沒有感情嗎?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榮淺神色懨懨,她變得很敏感,又會患得患失。


    迴到家,小米糍也早從學校迴來了,榮淺見到她,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吃過晚飯上樓,榮淺看會書,厲景呈忙完手頭的事,洗過澡已經快11點了。


    他掀開被子躺到榮淺身側,她迷迷糊糊睡下,驀然被個冰冷的懷抱擁住,她打了個哆嗦,隻是沒有睜開雙眼。


    厲景呈親吻她的脖頸,榮淺唿吸凝滯,好像被什麽重物給壓得喘不過氣似的,她胸脯起伏,陷入夢魘中,想要醒來卻睜不開眼睛。


    厲景呈的手掌滑入她上衣內,輕輕撚捏,榮淺肩膀猛地撞向後麵。


    男人悶哼聲,榮淺豁然從睡夢中拔出來,“別碰我,別碰我!”


    厲景呈摸了摸差點被撞斷的鼻梁,趕忙安撫,“是我。”


    榮淺轉過身,看清楚跟前的這張臉,虛驚一場,她大口喘著氣。


    “做噩夢了?”


    榮淺抬起手掌拍了拍厲景呈精致的臉龐,“我還以為遇到大笨熊襲擊了。”


    “你是變著法說我笨重了?”


    她笑著往被子裏頭鑽去,“你太有自知之明了。”


    厲景呈一把將她撈出來,順勢壓住她,“重嗎,嗯?”


    榮淺感覺到他身上的火,她笑不出來了,厲景呈看著她的臉色,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知道她怕什麽。


    他翻身躺到榮淺旁邊,往這邊睡也不是,往那邊睡也不是,總之,渾身的火使勁在往外麵躥,而且都集中在一個地方,非爆裂開不可。


    榮淺這時候,肯定沒法接受他的親熱。


    她見他這樣難受,開了口,“你可以請五姑娘幫忙。”


    “你讓我去找小姐?”


    榮淺看了看他的手,厲景呈瞬時明白過來,猛地再度起身,“我壓死你。”


    翌日。


    厲景呈早早地醒了,他端詳著懷中的這張臉,手指在她臉頰上遊走,榮淺皺皺眉頭避開,厲景呈笑了笑。


    榮淺睜眼時,男人已經站在床前穿衣,“今天孫佳麟過來,晚上我可能晚點迴來。”


    榮淺盡管不喜歡孫佳麟,但他好歹跟厲景呈是多年的朋友。


    “好。”


    厲景呈選的這家酒吧,比較清靜,他也許多年沒來了。


    孫佳麟心情奇差,當著厲景呈的麵猛灌酒,男人看他頹廢的樣子,不由搖頭,“你要喝死了,我可不負責。”


    “要真能喝死就好了。”


    厲景呈按著杯口,“有什麽事讓你難過成這樣?”


    “你說,霍少弦哪裏好?”


    厲景呈冷哼,“還真沒哪點能比得上我的。”


    孫佳麟也是冷哼一聲,“那為什麽女人都要愛他?”


    “誰跟你說女人都愛他的?”


    “莫希到現在也沒忘掉他,我家裏本來就不同意我們的事,她也不急,還做夢迴霍少弦身邊去呢,你說我,我急個什麽勁?”孫佳麟難受的一連灌好幾口酒。


    見厲景呈坐在那,很少喝酒,孫佳麟倒了滿滿的一杯,“是不是兄弟?要真是,就陪我!”


    不過就是幾口酒,厲景呈也就陪了。


    兩人越喝越多,孫佳麟直接就要吐,難受地趕緊找洗手間去。


    厲景呈撐著額頭,頭腦也有些不清醒,杯口湊到嘴邊,想到有些事,心裏煩悶的慌,又是一飲而盡。


    孫佳麟迴到座位上,喝得幾乎要掛掉,嘴裏的話越來越多,“你說我看中莫希什麽啊,跟霍少弦也上過床,又不是處,牛氣什麽?”


    “可你就是臉皮子賤,非要愛她。”厲景呈毫不客氣。


    孫佳麟朝厲景呈指了指,“還是你有福氣,你說你看中榮淺的時候,她也不是處,可真他媽牛氣,真他媽命運弄人,當年強暴她的居然就是你,哈哈哈哈,我他媽怎麽就沒這種命?”


    “閉嘴,”厲景呈眼皮沉重,卻還有些意識,“當心我撕了你。”


    “少來吧,”孫佳麟伸手拍了拍厲景呈的肩膀,“之前是你沒愛上那y頭,真要愛上,誰不在乎?你讓榮淺現在去遇上這種事試試,我看你……”


    厲景呈忽然給了孫佳麟一拳。


    他本來就站不穩,這一下直接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厲景呈煩躁地解開領帶,他眼神陰鷙嚇人,調酒師見狀,趕緊召了兩人過來將孫佳麟帶走。


    厲景呈揮開手邊的酒瓶,“再來兩杯。”


    孫佳麟這貨,真是欠抽。


    他手指按著眉宇間,覺得頭痛欲裂,身體也不聽使喚地往旁邊栽,幸好有人經過,厲景呈一下倒在對方胸前。


    女人嚇得忙推開他,厲景呈坐直身,“不好意思。”


    睜眼一看,覺得對方很眼熟,宋稚寧看清楚是他,隻能吞咽下嘴裏的憤怒,她想到厲景呈昨天說的那席話,轉身就要走。


    男人拍了拍額頭,“等等。”


    宋稚寧停住腳步,看到他這樣,似乎周邊也沒人,把他丟在這恐怕要出事。


    她心裏也有別扭,口氣很硬,“做什麽?”


    厲景呈將她召到身前,他拿起酒杯遞給宋稚寧,她也沒有拒絕,接過後同他輕碰杯。


    男人盯著她一飲而盡的動作,宋稚寧喝完後,將空酒杯重重擲到桌上,“你老婆呢,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你。”


    “我可不舍得她來接我。”


    宋稚寧嘴角勾起嘲諷,她真是腦子抽風了,才會又來管他的事。


    見她轉身又要走,厲景呈忽然開口,“宋稚寧,當年我把你怎麽了?”


    她腳步硬生生卡住,頭也沒迴,“什麽把我怎麽了?”


    “我一直有個疑問,我病發的時候,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你後來去了哪?”厲景呈搭起長腿,目光迷離,宋稚寧知道他醉得不輕,不然不會將當年的事主動翻出來,“還是,你看到我的樣子太恐怖,被嚇跑了?”


    宋稚寧下意識環住雙臂,不想迴憶起那一幕。


    她深深吸口氣,轉身麵對厲景呈。


    “隨便你怎樣說,我還是送你迴去吧。”


    “我不用你送。”


    厲景呈起身想迴家,不想讓家裏的人太過擔心。


    宋稚寧見他這樣,站在他跟前沒動,想到厲景呈方才的咄咄逼人,宋稚寧心中添出幾分不平,“你既然這樣問我了,那我也問你個問題,你那樣瘋狂的樣子在你妻子麵前呈現過嗎?她能承受得了嗎?”


    厲景呈眯起眼簾,眸子內蹦出寒光,宋稚寧也不害怕,“她肯定不知道吧?”


    男人單手撐住吧台,他當年把榮淺強暴,不就因為發病嗎?


    榮淺承受的痛苦,也源自於他的痛苦。


    他冷冷笑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她清楚,並且至今還願意跟著我。”


    宋稚寧眼裏溢出訝異,兩人爭鋒相對,宋稚寧率先敗下陣來,“算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我替你找個代駕吧。”


    說完,就去攙扶厲景呈。


    他也沒多大的力氣,手臂被宋稚寧拉過去放在她肩膀上,架著他走到外麵,宋稚寧從他身上找出車鑰匙,“你放心,我讓別人送你,省得你又以為我居心叵測。”


    將鑰匙交到泊車小弟手裏,宋稚寧隨口吩咐,“找個代駕。”


    “好,您稍等。”


    兩人相偎著站在夜風裏,酒吧內的燈光透過走道落至很遠的地方,宋稚寧不由抬首,厲景呈雙目輕闔,似乎站著就能睡著。


    她想到男人的態度,不止是心寒,更是傷心。


    宋稚寧轉過身,鬼使神差地從包裏掏出香水,手臂繞到男人身後,朝他領口上噴了下。


    他存心讓她難過,她也不讓他好受。


    代駕很快將車開到門口,宋稚寧幫忙攙扶他上車。


    她本想在他領口上留個唇印,但厲景呈看見後肯定找她興師問罪,香水這種東西,特別對於女人來說,哪個不敏感?


    等厲景呈醒來想秋後算賬,味道早散盡了。


    榮淺在家看眼時間,都快淩晨了,厲景呈還是沒迴來。


    她來到陽台,看到大門口的車燈一亮,保安過去詢問,下來個身影似乎不是厲景呈的。


    榮淺趕忙批了件外套下樓。


    走到門口,正好從保安手裏接過厲景呈。


    香水味第一時間竄入榮淺的鼻翼間,她伸手扶住厲景呈的腰,“景呈,你沒事吧,怎麽喝這麽多?”


    厲景呈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肩頭,榮淺驚唿聲,那香水味越發顯得濃鬱,揮散不盡,而且,這味道很熟悉,她昨天分明在宋稚寧的身上聞到過。


    榮淺忙甩了甩頭,將腦子裏荒唐的想法甩開。


    吃力地將厲景呈架上樓,主臥肯定不能去,非吵著女兒不可,榮淺將他帶進次臥,厲景呈醉得跟一灘泥似的,躺在床上也不肯去洗澡,就這麽四仰八叉地睡了。


    沒法子,榮淺隻好替他脫下衣服擦洗。


    味道都在那件襯衣上,榮淺將衣服丟向地板,她擰幹毛巾,替他仔細地擦身。


    可心緒早已飄到很遠,榮淺來吏海這麽久,從沒聽過一句關於宋稚寧和別人的傳聞,可想而知,她必定家教甚嚴,至少也是潔身自好的人。


    她手裏的動作慢慢頓住,不免胡思亂想。


    榮淺也不想這樣,可有些時候,總是控製不住。


    厲景呈全身燙得跟火爐似的,榮淺擦著,擦著,很明顯看到他身體起了反應。


    男人的手伸過去……


    榮淺臉蹭地紅透,一把扯過被子蓋住他手中的動作。


    厲景呈悶哼聲,忽然就坐了起來。


    榮淺見他蹙緊劍眉,上半身彎下去,另一手抓住自己的手往被子裏鑽。


    她被他拉得往前撲,撞在厲景呈的胸口前。


    男人喘著氣,單手扣在榮淺腦後同她親吻。


    他頸後的香水味,還是擦不幹淨,榮淺心裏蒙了層晦暗,感覺到男人全身一鬆後,又倒頭睡下了。


    榮淺怔怔坐在床沿片刻,再去打了水替他清理幹淨。


    躺到男人身側,榮淺輾轉難眠,有些傷痛,她可以慢慢走出來。


    可人跟人之間,經不起絲毫的比較。


    一比,她就輸了。


    她的汙點令她永遠沒法戰勝別人。


    厲景呈醒來的時候,太陽照過窗子,一道道五彩的暈圈布滿客臥,宿醉之後就是頭疼,他撐起身,感覺到被子裏滑溜溜的很舒服,掀開一看,他居然是裸睡的。


    榮淺聽到動靜,從浴室出來,“你醒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是你給我剝光的?”


    “內褲是你自己脫得。”


    厲景呈淺笑,眸子內閃現抹痞樣,“我說怎麽全身舒暢,原來已經暢快淋漓過一次了。”


    榮淺彎腰將地上的衣物撿起,香水味經過一晚,散得差不多了,“你昨晚,跟誰一起的啊?”


    “孫佳麟,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


    “就你們兩個?”


    厲景呈掀開被子,赤條條準備去更衣室,他細想片刻,他好像還把孫佳麟給揍了一拳,然後,還遇上個熟人,說了些什麽話。


    “對,就我們兩個。”


    榮淺嘴角抿緊,他不說,她再問也沒意思。


    那香水味,如果不是近距離接觸,怎麽可能留得這樣濃烈?


    厲景呈穿好衣服後走進浴室,從身後擁住榮淺,待了把戲謔的笑意,“我昨晚有沒有將你怎樣?”


    “你還能把我怎樣?”


    “那你有沒有幫我……”


    榮淺將手裏的內褲一扔,“厲景呈,你還是自己洗吧。”


    “別啊,”男人抱住她不放,“我喜歡你給我洗。”


    “你變態吧。”


    “你想啊,”厲景呈薄唇貼到她耳朵邊,看著榮淺的臉一點點紅透,“我將包裹著隱秘地方的東西交給你洗,就說明我完完全全給你了,別的女人想碰還碰不了呢。”


    榮淺洗幹淨雙手,厲景呈湊到她跟前,見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不高興?”


    榮淺擦拭著小手,她腦袋低垂,“景呈,你以後別晚歸了。”


    “行,”男人滿口答應,“這不孫佳麟難得過來,我才陪他的。”


    有些事,一問,就是拆穿。


    榮淺現在很珍惜,不想自己的猜疑傷害到好不容易建起的,這個叫做家的地方。


    厲景呈以為她隻是為昨晚醉酒的事不高興,“我答應你,沒有下次了。”


    “好,”榮淺嘴角輕挽,她想,他隻要不出去,隻要時刻在家裏,就出不了什麽事,“不準有下次。”


    盡管心裏不適,但榮淺還是看得很開,並未太過壓在心頭。


    在辦公室內,剛弄完一場拍賣會,榮淺喝著水,潤潤嗓子。


    她目光注視著電腦,一陣敲門聲響起後,秘書開門進來。


    “榮小姐,您的快遞。”


    榮淺伸手接過,“謝謝。”


    秘書快步出去,將門帶上,榮淺靠進椅背內,將信封撕開。


    她這麽傾倒下,裏麵的東西嘩啦啦撒出來。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完全沒有給她丁點的心理準備。


    榮淺看到的是一疊照片。


    還是一疊她丈夫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照片。


    而那個女人,被拍出了特寫,是宋稚寧。


    榮淺驚得差點推開椅子往後倒,這一幕,實在是猝不及防。


    她心髒猛地收縮,唿吸不再有規律,榮淺雙手緊緊抓著椅把,使勁揪扯後改為掐住自己的腿,她想讓自己恢複意識後逃離開。


    昨晚,厲景呈果然跟宋稚寧在一起。


    榮淺狠狠閉起眼簾,不想看,一點都不想看。


    她雙手抱住頭,鼻尖發酸,淚水即將衝出眼眶時,她還是將眼睛睜開了。


    照片的角度很全。


    其中有一張,厲景呈靠在宋稚寧的身前。


    榮淺攥緊手掌,任由指甲掐進肉裏麵,長出一個個月牙形的蒼白形狀。


    還有,他們站在門口相偎,宋稚寧的手自然地環著厲景呈的腰,他自始始終好像沒有推開的意思。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們之間,不是早就已經過去了嗎?


    再說,厲景呈怎麽會騙她?


    榮淺心裏矛盾極了,她拿過一份文件,將那些照片全部蓋住。


    榮淺雙手遮住眼簾,人往後躺,她腳尖一踮,椅子轉到窗邊,外麵的清風猶如一雙溫和的手,撫過她麵龐時,她眼角點綴著細碎的晶瑩。


    此時的心情,根本沒法用言語來說,榮淺擦了擦眼睛,起身,拿著那疊照片走出去。


    來到茶水間,榮淺將照片放進粉碎機內,看著令她心痛鬱結的場景一幅幅被撕裂,她怔怔地重複著某個動作。


    直到手裏隻剩下最後一張照片。


    榮淺忍著心口裂開的痛楚,目光落向那張照片。


    她沒看到厲景呈的表情,隻見他站在那,背景選得極好,燈光柔和,襯得一對猶如璧人般般配。榮淺緊咬唇肉,感覺到疼痛,這才緩緩鬆開嘴裏的力道。


    她將照片伸向粉碎機,可心裏猛地有個反應。


    昨晚,厲景呈迴來時酩酊大醉,這照片又是在酒吧拍攝的,那他當時肯定也醉得不輕。


    也有可能,他和宋稚寧隻是偶遇,或者見他喝醉了,攙扶一把?


    榮淺再度仔細看著照片,況且,既然有人故意要給她看這些,那肯定也會刻意隱瞞掉一些事。


    榮淺知道,盡管這裏麵有牽強的成分在,可她還是應該相信厲景呈,不能單憑幾張照片懷疑他。


    而所謂的牽強,就是他們在一起被抓拍到的場麵,實在太親昵。


    將最後的照片粉碎,榮淺折身迴到辦公室內。


    拍賣的資料透過傳真送到她這裏,榮淺看了眼,宋稚寧的寶貝被拍走了。


    榮淺猶豫下,但還是給對方撥了個電話。


    宋稚寧很快趕來。


    榮淺將信封扔進垃圾桶內。


    去財務領了支票,榮淺迴到辦公室,正好看到宋稚寧。


    “你好。”


    “你好。”宋稚寧跟著榮淺走進去,“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就拍出去了。”


    “你的藏品很搶手,競價也很激烈,”榮淺將支票送到宋稚寧手邊,她坐迴辦公椅內,“其實有件事,我很疑惑。”


    “什麽事?”


    “我覺得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缺錢的樣子,藏品買來一為欣賞二為升值,你的藏品我看過,未來的三五年,價格還能往上漲。”


    宋稚寧拿著手中的支票看眼,她塗抹成橘色的唇瓣微翹,臉上的神情卻不像是在笑,“留著做什麽?睹物思人?還不如賣掉。”


    榮淺啞然,宋稚寧也沒說這藏品是誰送的,可看她的表情,榮淺已經猜了個不離十。


    她手落到膝蓋上,“那倒也是,既然是往事了,何不忘個幹脆。”


    “人都是說起來容易的,有些感情浸潤進骨血內,也不是打針吃藥就能看好的,除非再活一次,把全身的血液都換了。”


    榮淺強勾起抹笑,裝作聽不懂,“宋小姐這話說得真嚇人,怎麽還扯上換血了。做事關鍵還看值不值,睹物思人最要不得,為什麽?對方都不想讓你思念了,你心裏若惦記,就是執念太深,不然的話,他早就迴頭了。”


    宋稚寧被榮淺的一句話悶得,心口瞬時難受極了。


    榮淺拿起水杯,喝口水,一邊端詳著宋稚寧的神色。


    她笑了笑,揚起手裏的支票,“所以啊,這不就賣了嗎?”


    榮淺莞爾,宋稚寧身上的香水味清晰竄到她鼻翼間,隻是一會會的時間,整個辦公室就都是這種味道。


    馥鬱之餘,不至太濃烈,這也符合宋稚寧的氣質。


    “榮小姐,你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成就,很令人羨慕。”


    “謝謝。”榮淺雙手捧住水杯,“其實,我更習慣別人喊我厲太太。”


    宋稚寧的笑意僵在嘴角處,她斂起眸中的情緒,“是,應該稱唿厲太太。”


    榮淺並不是咄咄逼人的姿勢,言語間也裝作不清楚宋稚寧和厲景呈的關係,或者,即便是清楚了,也不介意的樣子,“宋小姐,你要還有想拍賣的東西,盡可拿到我們這來,我會替你做好策略方案的。”


    “好。”


    宋稚寧將支票放進包中,“那我就先走了。”


    榮淺起身,“不送。”


    直到宋稚寧離開,她都決口沒提昨晚的事。


    照片應該不是宋稚寧自己送的,不然,方才就是她耀武揚威的最好機會。


    她沒提,可能是覺得榮淺還不知道。


    下班前,榮淺接到厲景呈的電話,他已經在樓下等她。


    榮淺拿了包下去,她盡量使自己的心情放鬆,裝作沒事人般。


    接下來的幾日,厲景呈都準時來接榮淺迴家,早上也是他親自送的,到了家後,男人基本都不出門,即便吃晚飯,也會將她和女兒帶著。


    榮淺拿著本書躺在沙發內,照片的事很難放開,那對身影總是刺得她難受,不止上班沒心思,就連吃飯都漸漸沒了胃口。


    她想,她既然選擇相信厲景呈,有些話就應該問清楚。


    榮淺看眼不遠處的男人,她放下書,起身走過去。


    “景呈。”


    “嗯?”


    榮淺盯著他的臉,“你和孫佳麟在酒吧的那天,真的沒有別人了?”


    厲景呈鬆開手指敲打的動作,他仔細想了圈,“你想問什麽,直接問吧。”


    “那晚,你和宋稚寧在一起。”


    厲景呈幽暗的眸子陡然眯起,神色間充滿疑慮,且似有不爽,“我跟宋稚寧?”


    “你迴來的時候,身上全是她的香水味,第二天我還接到了一疊照片,都是你們抱在一起的畫麵。”


    厲景呈推開椅子站起身,“我和她抱在一起?”


    榮淺輕咬唇瓣,“照片已經被我粉碎了,不然,我一定讓你親眼看看。”


    男人在書房內踱步,雙手抱在胸前,努力迴想著那晚的事,他隻記得他是見到了個熟人,還說了幾句話,他抿下嘴角,來到榮淺跟前。


    “我真的喝醉了,一點點都想不起來。”


    “那你倒還記得你是和孫佳麟喝酒的,居然還記得迴家。”


    厲景呈伸手想去抱她,榮淺側開身,“厲景呈,你……”


    他還是強勢地將她抱在懷裏,下巴擱在榮淺頭頂,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我也沒想到,會有那些照片,淺寶,我和宋稚寧的事早過去了,我看到她避閃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去抱她?”


    榮淺任由他擁住,他這樣迴答,也讓她的心裏舒服不少。


    至少比憋在心口好受的多。


    厲景呈尋思著她心裏有氣,“肯定是好事之人拍下的,我醉得都要不省人事了,還能有什麽歪心思?”


    榮淺翹著嘴角,厲景呈在她嘴上刮了刮,“呦呦,都能掛個油瓶了。”


    她張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厲景呈嘶了聲,“像條蛇似的。”


    他瞅著榮淺笑開的眉眼,心裏卻沒有絲毫的輕鬆,他落向遠處的眼眸漸深,潭底滲出一層陰鷙。


    榮淺讓自己放寬心些,也盡量不去想。


    經過他等待的三年,榮淺心知,這點信任應該給他。


    厲景呈好像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似的,似乎真的是完完全全不記得。


    翌日,將榮淺送到公司後,厲景呈卻並未立即去威厲。


    宋稚寧有自己的畫廊,厲景呈驅車前往,趕到時畫廊已經開門,男人徑自往裏走。


    兩名年輕女子上前,“您好……”


    “你們老板呢?”


    “老板在樓上。”


    厲景呈跨著長腿上去,完全不顧下麵人的呐喊。


    來到二樓,隻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厲景呈走過去,也沒敲門,熟稔地擰開後直接往裏闖。


    宋稚寧嚇了一大跳,剛要脫下外套的手頓住,“景,景呈,你怎麽來了?”


    “我跟你在酒吧抱過?”


    宋稚寧一怔,“那晚你喝醉了。”


    “我依稀也有這印象,還以為是假象,既然我抱了你,你為什麽不推開?”


    宋稚寧覺得莫名其妙,“是你喝醉了,我隻不過扶著你出去,給你找個代駕而已,別說得我好像非要粘著你。”


    “不是就最好,”厲景呈目光直勾勾盯著宋稚寧,“那榮淺收到的照片,又是怎麽迴事?”


    “什麽照片?”宋稚寧反問,再見厲景呈這幅樣子,她恍然大悟,繼而嘴角勾起抹嘲諷,“你的意思是想說,我給榮淺寄了我們相擁的照片?”


    男人看了她半晌,他冷冷收迴目光,“不是就最好,但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即便我醉倒在酒吧裏也跟你沒關係,不需要你來扶一把。”


    宋稚寧心頭一窒,“景呈,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因為你老婆的一句話,你就這樣來興師問罪,恨不得你們在走的地方,我連麵都不要露,我惹到你們什麽了?”


    “我隻是不想,你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有些事太過巧合,我就不得不防著了。”


    宋稚寧嘴唇顫抖,克製著自己不哭出來。


    她眼圈微微發紅,眼見厲景呈抬腿要走,她越發覺得難受、不值得,她一個人咽著口氣活著,還毀了前程,可他呢?


    宋稚寧忽然衝上前幾步,擋在了厲景呈跟前。


    男人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陰冷,“做什麽?”


    “厲景呈,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你管我?”


    他上前步,宋稚寧往後退,她伸開雙手擋住那扇門,“你這樣闖進我的辦公室,還想好好地離開嗎?”


    男人冷笑下,“那你想怎樣,還想我給你磕頭賠罪?”


    “我不需要你那樣,也有這個自知之明,”宋稚寧張開雙臂,厲景呈隱約能看到裏麵的手,宋稚寧一把拽著那件外套,“你不是問我,當年我去了哪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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