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正是日落西山的時候。


    陸臨風出差外地沒有迴來,可是喻淺等不了了。


    管家訂了去a市的機票,喻淺在臨上車前迴了頭,看著身後至今沒有緩過來的弟弟,看見他蒼白的臉,還有顫抖的嘴唇。


    她伸手,像往常一樣捧住了他的臉,溫柔地笑著:“沒事的阿黎,一場失敗的婚姻代表不了什麽,爸爸也結了兩次婚啊,我還年輕,未來肯定還有更愛我的人在等著我。”


    “我……”他咬牙顫抖了半天,幾乎哭著說出一句,“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照片為什麽會出現在陸臨風的書房,我真的不知道……”


    “沒事,不重要。”


    “我陪你去好不好?”喻黎緊緊攥著她的衣服,懇求著。


    喻淺看著他,看了許久,然後輕輕搖頭,“沒事,我自己可以的,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在家裏等我,幫我把東西都搬出來吧。”


    說完最後撫摸了下他的臉,努力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上車走了。


    那是喻黎這一生,最後一次見她。


    那天的喻黎慌亂無措,是從未有過的惶恐,就像是小時候親手打碎了姐姐最心愛的水晶燈那樣,相同的是喻淺都沒有生氣,不同的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輕易抹掉的,至少在喻黎心裏再也抹不去了。


    所以那天的他,並沒有看見喻淺眼神裏的期待。


    期待他能像以前那樣胡攪蠻纏,期待他能陪著自己一起去。


    第二天深夜,喻黎接到了陸臨風的電話。


    喻淺摔下樓梯,導致孩子早產。


    她死在了手術台上。


    後來在去醫院領屍體的時候,喻黎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陸臨風的身上,拽著他的衣領,對著他的臉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用盡所有力氣,每一拳都帶著滅頂的恨。


    陸臨風沒有還手,隻是冰冷地看著他猩紅的雙眼,等著他發泄完心中的怒火。


    喻黎憤怒、痛苦、崩潰,咬著牙朝著他大聲咆哮:“她來的時候好好的!為什麽會突然從樓梯上摔下來,你對她做了什麽?陸臨風你到底幹了什麽?!!”


    “你該死,你該死!!!”


    陸臨風被他一拳揮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助理驚慌失措地扶住。


    他嘴角淤青,臉上都是傷。


    可他就像是沒有感覺到疼似的,吐掉嘴裏的血,迴頭,用一種陰冷駭人,比喻黎還要恨意濃烈的眼神死死盯著他。


    “該死的人是你。”


    喻黎沒有反應,依舊雙眼猩紅地瞪著他,是真的準備殺了他的眼神。


    可陸臨風沒有害怕,爬起來,一字一句道:“她今天會死,全部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的狂妄,你的無知,你的愚蠢!你憑什麽覺得你有本事跟那群少爺對著幹,你憑什麽覺得你可以用拳頭征服所有人?但凡你有一丁點聽她的話,她今天就不會躺在這裏!”


    “陸臨風,你以為你這麽說,你今天就不用死了是嗎?”喻黎那眼神,是真的奔著要他命去的。


    “喻黎,你真的關心過她嗎?她一個人待在家裏的時候在想什麽你知道嗎?”


    “你別扯開話——”


    “她費盡心思嫁給我你有想過是因為誰嗎?!!”


    這一句,把喻黎吼住了。


    陸臨風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死死懟在牆上,咬牙道:“我來告訴你,她為什麽要嫁給我,她為什麽寧可背著處心積慮不知廉恥的罵名也要嫁給我!”


    “喻黎,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什麽喻夫人那麽討厭你?為什麽整個喻家都不喜歡你?為什麽連家裏養的一條狗都不想搭理你?”


    “你不是喻家的私生子,從來就不是——”


    “因為你根本就不姓喻!!!”


    “你跟淺淺是喻夫人嫁進喻家之前跟另一個男人生的孩子!你跟喻家沒有一丁點關係!你根本就不是喻家的少爺你不姓喻!!!”


    這一刻,喻黎是真的懵了,從未有過的震顫。


    心髒激烈地跳動。


    垂在身側的手在發抖,眼神裏是震驚、茫然、懷疑……以及最後突然爆發出來的憤怒。


    “不,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你撒謊!!”


    “嗬,看見沒有?”陸臨風嗤笑,“這就是你,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總是我即世界覺得你以為的就是正確的!”


    陸臨風一字一句道:“你以為她當初為什麽要跟你迴湘南?你以為她當初為什麽要把喻雅丟掉?你以為她為什麽非要結婚為什麽非要帶著你離開喻家離開京城?!!”


    “因為她知道整個喻家都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她知道所有人都不待見你,因為她害怕沒有喻家少爺的身份你將來會被打壓、欺辱、報複!所以才叫你收斂叫你隱忍叫你不要到處惹是生非!可你是怎麽做的?你把她的話聽進耳朵了嗎?!”


    “六千六百五十八萬!她結婚時問我要的錢,她帶著離婚協議來找我的時候,還帶了一張六千六百五十八萬的欠條,你知道那是什麽錢嗎?”


    “那是你們這十九年在喻家所有的開銷花費!她一筆筆找,一筆筆算,因為她想跟喻家徹底一刀兩斷!”


    “他不想你一輩子都在喻家受氣!!!”


    “這些你都知道嗎?!!”


    “……”


    喻淺是最心思細膩的人,而喻黎恰恰相反,他很少會去注意身邊某些不經意的變化,不會去注意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此時此刻,那些從來沒有被注意到的細節,忽然清晰地、可怕地浮現在腦海裏。


    高三那個暑假,喻淺突然說要跟他一起迴湘南,哪怕後來自己先迴來了,她也依舊留在那裏,按照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會讓他一個人迴去……


    還是那個暑假,他發現喻淺談了對象,以為是蘇瑾文,所以把他揍了一頓,那是喻淺第一次跟他生氣,整整一個學期都沒有搭理過他……


    再後來,喻淺說要結婚,說要帶著自己一起離開喻家……


    最後,在發現陸臨風藏了自己照片的時候,在自己說要出國的時候,喻淺哭著跟他說,他們再也沒有家了……


    她說如果他走了,那麽他們的家就真的散了……


    還有那天,攤在桌上的一大筆、被喻淺手忙腳亂藏起來的賬目……


    那麽多的細節,那麽多的暗示,可他一個都沒有注意。


    六千六百五十八萬,是喻家撫育他們姐弟十九年的花費,喻淺知道他們姐弟還不起,現在無論如何不可能還的起。


    可她實在太想帶著喻黎離開了,離開這個從來就不待見他們的地方,離開這個他們親生母親都不待見他們的地方……


    然後,她遇到了陸臨風。


    有錢,家裏不是京城本地的,家裏關係本來還亂也不差再多她這一個弟弟。


    最重要的是,願意幫她出那六千六百五十八萬。


    所以她才嫁的那麽利索,嫁的那麽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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