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劉五正帶著幾個小弟罵罵咧咧。


    “下次別讓我再遇見他,不然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劉五好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了,現在心下滿是怨憤。


    旁邊幾個人見老大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吱聲,隻唯唯諾諾的順著劉五的話。


    見他們幾個這樣,劉五的怒火更盛,挨個踹過去,“要你們有什麽用,啊,關鍵的時候什麽屁用都沒有!”


    踹完一圈迴來發現巷口站了兩個人正在盯著他。


    “看什麽看?!”劉五正沒對方撒氣呢,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這要是平時,劉五肯定發現了對方身上強烈的怒氣,按照他欺軟怕硬的性格肯定會躲得遠遠的。


    今天被一個哥兒落了麵子,正是有氣沒地兒撒呢,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


    現在又是在一條沒人的巷子裏,劉五招唿上兄弟們打算給這個人一點教訓。


    還沒等他們擺好架勢呢,眼前一花對方已經主動過來了。


    幾個小弟看著對方瞬間到了眼前,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是又又遇上硬茬了,人已經先躺在地上了。


    劉五看著對方一拳一個,兩手一雙,掃堂腿橫掃過去,他的小弟們已經全撂倒在地,瞬間怒火燒紅了眼。


    他已經管不了對方危不危險,武力如何,提著拳頭“啊啊啊!”大叫著衝了上去,勢必要給對方一個教訓。


    牧野看著對方衝過來,絲毫不慌,一隻手就截住了來勢洶洶的拳頭。


    劉五眼看著自己的拳頭被對麵的人握住,絲毫也動不了。一下秒,他的胳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式開始轉動。


    “啊!”殺豬般的聲音響徹天空。


    一眾小弟躺在地上,看著自家老大被對方瞬間秒殺,紛紛爬起來求饒。


    “是誰指示你們這樣做的?”牧野語氣平靜中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劉五忍著疼痛,不敢再隱瞞。


    “這位爺,這次真不知道,是有人寫了紙條裝到了荷包裏,直接扔我家門口的,上麵隻說去,去那攤子上搗亂一下。”


    沒有出麵就可能是熟人,可能大家經常見麵,可能看你生意好擋了我家的生意。


    牧野按下心頭怒火,接著問:“之前還替哪家幹過這樣的勾當?”


    “哎呦,這位爺,我們這行也是有規矩的,主顧的信息保密,我們是不能隨便透漏的!”


    感情還是個有職業操守的,牧野都快要氣笑了,“別讓我問第二遍。”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卻又似淬了寒冰一樣,劉五馬上放棄自己的職業操守:“東街賣菜的王家,西市賣豬肉的孫家,還有那朱員外家的公子……”


    活兒來路還挺雜,牧野略略記下。


    “下一次再讓我知道你們去豆腐攤位上搗亂,就不是廢一條胳膊這麽簡單了!”


    牧野其實沒有下重手,隻是卸了劉五的胳膊,迴頭再接上就是。


    但是在那一瞬間,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氣足以讓人聞風喪膽,竟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人才有的氣勢。


    小嘍囉們連連稱是,幾個人抬著劉五的胳膊,又搬起他的腿,麻溜逃開了。


    阿信徹底對牧野崇拜上了,看著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眼前的幾個人,倘若他也能學得這一身武功,豈不是能平淨天下不平之事?!


    兩個人教訓完劉五,又去集市上轉了一圈,問了問豬肉價格,二十文一斤,稱了五斤豬肉,趕在中午前迴家去了。


    阿信雖然很懂事,什麽都不要,但是小孩子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牧野給他買了一串糖葫蘆,紅紅的山楂果上麵裹了一層黃色的糖衣,在陽光下泛著美麗的光澤。


    兩文錢一串,結賬的時候,牧野想了一下掏出四文錢,“再拿一串帶走。”


    迴去的路上阿信吃的笑眯了眼,要分給牧野嚐嚐,被牧野拒絕了,“你自己吃就好。”


    顧寧迴到家發現家裏沒了人,第一時間以為出什麽事了。


    再一看門鎖的好好的,牧野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麽事,身體也無大礙,興許是帶阿信出去鍛煉了。


    估計到飯點就迴來了,顧寧對自己的廚藝還是非常自信的。


    果然,他把米燜上不久,倆人就從門外進來了。


    牧野把肉遞給他:“咳,阿信突然說想要吃肉,就帶他出去買肉了。”


    想吃肉的阿信在後麵苦著臉,是是是,是他想吃肉。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誰讓他剛剛吃人家的糖葫蘆還在肚子裏呢!


    一看兩人的表情就知道這是借口,顧寧有點好笑,不過並沒有戳穿兩人。


    “還給你帶了一串糖葫蘆。”牧野再次伸手。


    顧寧接過這串紅彤彤的果子,皺眉,現在山楂還沒熟的時候吧?


    阿信則在旁邊捂著嘴笑。


    不過看起來確實誘人啊,他小心的咬了一個,唔,瞬間牙齒都要酸倒了。


    他麵色不改遞給牧野麵前:“唔,好甜啊,你快嚐嚐!”


    牧野其實很少吃甜食,但這還是顧寧第一次喂他吃東西,頓了一下,他稍稍向前,吃下了一顆山楂。


    嘶!沒想到這小玩意這麽酸!


    看著牧野緊緊皺起來的眉頭,“哈哈哈哈!”顧寧爆笑,笑完嘴裏再接著冒酸水,正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牧野看著顧寧恣意的笑容,好像今天的陽光都更明亮了。


    對方最近好像笑的越來越多了,之前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笑起來是這樣的生動。


    笑夠了,顧寧把手裏的糖葫蘆塞給阿信,轉身迴廚房做飯去了。


    這個小壞蛋!


    牧野低頭看阿信,怪不得在迴來的路上笑眯了眼,原來是酸的。怪不得迴來在那捂嘴笑,原來是憋著壞點子呢!


    既然愛吃酸的,那就吃個夠吧!


    阿信正看熱鬧呢,突然一陣惡寒襲來,感受到危險的他拔腿就跑,還是被身後的牧野像小雞一樣逮住了領子。


    顧寧聽著外麵的打鬧聲音,感覺這樣的生活也挺好,原來有家人是這個樣子啊!


    今天割迴來的肉很新鮮,還是挺會挑的嘛!


    難得看到這麽好的肉,顧寧也很有心情,今天打算給他們好好露上一手。


    一頓吃不完,把肉切成了兩份,一份中午吃,另一份放到籃子裏,吊入了院子裏的水井中,夏天冰冰涼涼的井水肉不會壞。


    顧寧洗幹淨手,把五花肉切成見方的小塊,薑、蒜切片,大蔥切段。油熱先放蔥薑蒜炒香,倒入肉塊翻炒,顏色變白後加入糖和醬油加色。


    加入清水沒過肉些許高度,抽空加了把柴大火燒開,再轉小火燉半個時辰,最後加火收了一下汁,出鍋的時候肉塊鮮亮,湯汁濃稠。


    顧寧看著剛出鍋的紅燒肉,默默的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


    又涼調了一盤豆腐,開胃解暑,夏天吃剛剛好。河邊的野芹菜來上一把,焯水後鍋裏加蒜和青椒微微翻炒一下,清清爽爽最下飯了。


    阿信和牧野早就聞到香味,隻能顧寧一聲令下準備開飯。


    飯菜上齊後,牧野和阿信很自然的同時把第一口肉夾到了顧寧碗裏,好像本就應該如此。


    不知道這兩人什麽時候有的默契,顧寧看著碗裏的肉,再也不用自己一個人吃飯了。


    他先給阿信夾了一塊,又給牧野夾了一塊放到碗裏。


    因為顧寧的第一口是給自己的,阿信露著小虎牙得意地衝牧野笑。


    牧野則麵不改色地用筷子舉起了麵前的那塊肉,冷笑,比你碗裏的大。


    阿信:……


    顧寧:……


    顧寧沒想到牧野還有這樣的一麵,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發現牧野其實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話不多,會默默的把重活都攬到自己身上,自己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他都考慮到了。


    會給阿信買糖葫蘆,也會跟個小孩子一樣跟阿信爭寵,之前沒有他這麽可愛呢!


    一頓飯大家吃的心滿意足,顧寧特意在紅燒肉裏麵留來一些湯汁,果然,澆到米飯上很受歡迎。


    飯後牧野主動提出要去收拾,顧寧樂得清閑,坐在屋簷下揀豆子。


    他看看廚房,招招手把阿信叫過來。


    “說吧,今天上午你們幹嘛去了?”


    阿信沒想到顧寧竟然搞突襲,他警惕的捂住嘴巴搖頭。


    顧寧眼睛一眯,這個樣子絕對是有事。


    “我答應了牧大哥要保密的,不可違背君子之約”說罷,邁著小步子跑了。


    不說就不說,我才不好奇呢!


    打發完阿信去午睡,牧野擦擦手過來了。


    午後的陽光還是很熱的,顧寧順手遞給牧野一個凳子,牧野坐下也抓了一把豆子來揀。


    “咳,其實前兩天我獵了一頭野豬”,顧寧猜到了,能讓牧野受傷的絕不是簡單的獵物。


    顧寧垂下眼睛。


    “但是遇到了野豬群,群裏有好幾頭成年野豬,而且報複心極強”,牧野看不到顧寧的表情,不知道為何竟有點緊張。


    “用光了我身上所有的工具,才獵了一大一小。”


    接下來不用牧野張口,顧寧就猜到了。


    然後這個傻子為了保持獵物新鮮能賣個高價格,不顧自己的傷口,家也不迴,連夜跑下山把野豬出手了。


    顧寧對於牧野的事不想多管,此時也不由得想要多說兩句,“錢是永遠掙不夠。”


    他認真的看著牧野:“但是身體是自己的,生命也隻有一次,現在你不是自己一個人了,凡事要多想想,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牧野看著顧寧微微發紅的眼眶,很想抱抱他。


    但還是克製住了。


    於是他說:“好,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既是對顧寧說的,也是自己說的。


    顧寧之前也是隻想掙錢,隻有足夠多的錢才能給他安全感。


    現在有人願意給他錢了,他反而沒有安全感了,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牧野把懷裏包著的一百八十兩銀子都掏出來,放在顧寧手上,“都給你,拿去開店吧!”


    顧寧看著手裏的銀子,隔著薄薄的布包燙手,隻燙的他沒忍住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牧野一下慌了神,那晶瑩的淚珠好像不是砸在了地上,而是砸在了自己的心頭上,悶悶的疼。


    “你別哭啊,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就說。”牧野小心翼翼的拿手把眼淚擦掉,生怕自己手上的繭子擦疼了人。


    “我保證下次一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也不會一去那麽多天了!”牧野好久沒有見過顧寧哭了。


    以前不管他囂張跋扈也好,蠻不講理也好,還是上次受傷,這次在集市上被人欺負,都沒見他哭過。


    所以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淚可以這麽重,讓他也跟著心疼。


    顧寧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之前那麽多路自己一個人都走過來了,什麽樣的苦難沒有經曆過。


    但是仍會有全心全意的熱忱讓他為之破防。


    他曾將許多人拒之門外,想靠一己之力創造出一片隻有自己的天空。


    他又被許多人溫暖,這裏的人都像家人一樣。


    心底的冰被焐化,才會變成水從他眼睛裏流出來。


    嗯,一定是這樣。


    看著牧野眼裏都是自己的樣子,顧寧突然有些害羞。


    他扭過身,擦擦自己的臉,又轉迴來對著牧野。


    “店不著急開的,再說了這是你拿命掙迴的錢,我不想用。”顧寧抿嘴,不想接這個錢。


    “拿的錢算我入股,那天你跟胡掌櫃說的話,我也聽了一部分。”


    看著顧寧微微訝異的眼神,牧野接著說,“做豆腐的技術是你的,這錢算我資金入股,正好我也不想打獵了!”


    顧寧沒想到那天自己說的話,牧野不僅全都聽進去了,還能理解,現在還能應用到自己開店上來。


    他現在不僅僅是覺得牧野踏實能幹聰明,還有著絕佳的領悟能力。


    這個男人又多了一些閃光點。


    顧寧不是個扭捏的人,既然都這麽說了,他再推辭就不好看了。


    而且他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把店開好,是時候擼起袖子大幹一場了!


    顧寧熊熊燃起來的鬥誌,已經快要奪眶而出了。


    牧野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他站起來摸摸顧寧的腦袋:“那就先去睡個午覺,好好休息一下,起來再好好規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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