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奚後來見過許則令幾次。


    那已經是好幾年後了。


    許則令在自己三十五歲那年迴國,他看起來仍然和當年一樣,總是一副溫潤體貼的樣子。


    時奚卻恍如隔世。


    他明明哪裏都沒有變,可又好像哪裏都變了。


    年齡的逐步增長使許則令看起來比當年更加寬和,時奚和他對話的時候,他始終帶著笑溫聲迴應。


    除此之外,分寸感極佳。


    年輕時候的他尚且會克製不住自己逾越一次,可現在,他將分寸感掌握得明明白白。


    時奚猜測許則令應該是放下了。


    那就好。


    他在心中鬆口氣,並未注意到許則令看自己的目光有時會變得深邃發怔。


    在時奚看來,他的學業完成了;寵物雞老死了;公司的事務學得差不多了;生活也享受夠了。


    他該脫離世界了。


    時奚猶豫片刻,偷偷走至暗處。


    “我離開了,那我的身體怎麽辦?”


    【奚寶不用擔心。】係統說,【你離開後位麵會凍結,等待一定的時間後,這個位麵會升級,不再受所謂主角光環、反派光環之類的東西所控製,它會刷新一切,蛻變成一個真正獨立三千世界的小位麵。】


    “所以完成的任務,本質是為了促進位麵升級嗎?”


    【也可以這麽說。】係統解釋,【但也不是所有位麵都是這樣的,到時候你就知道啦,小奚你要離開嗎?】


    時奚猶豫了一下。


    他靠在牆邊,探頭去看廳內,許則令正在彎身倒茶,眼眸微垂。


    樓梯上,許意朝自上而下,手搭在扶梯上。


    似有所感,他飛來一個一如當年深邃的黑眸。


    世事變遷,其實誰都沒有變。


    時奚也還是當初的選擇。


    他留下來了。


    -


    又過了很久,時奚方才迴到係統空間。


    這一方小天地好似佇立在銀河之間,時奚站在其中,目光所及之處無邊無際。


    極致的空曠感引得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悵惘。


    時奚茫然地看著周圍一切。


    正在這時,係統跳出來發出一陣喜慶的音樂,【當當當當,第一個任務圓滿結束,奚寶過得開心嗎?】


    時奚低下頭,試著往前走了一步。


    銀藍色的水波紋隨著他的步伐一點點蕩開。


    時奚想,他當然過得開心。


    隻是……他在那個位麵待太久了,人或者事物都是那麽的真實,所以他一時之間緩不過來神。


    時奚有點小小的難過,眼角濕濕的。


    也不知是在難過什麽。


    他抿著唇線,強行打起精神道:“係統,下個任務吧。”


    【奚寶不休息嗎?】係統擔憂道,【要休息的哦,還得抽離情緒,還要抽取獎勵,我們得慢慢來。】


    “抽離情緒?”


    【是的,要經曆的位麵太多了,不抽離情緒精神會崩潰的。】係統說,【那我開始啦?】


    時奚愣了好幾秒才點頭。


    他站定在原地,細細感受自己情緒的變化,好像……沒什麽大的變化。


    他問係統,“抽取好了嗎?”


    【好了奚寶。】


    時奚晃了晃腦袋,他還記得位麵裏所發生的一切,隻是心頭空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麽一樣。


    這就是抽離情緒後的感覺嗎?


    【還得抽獎。】係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道,【試試吧,你運氣好好的,肯定能抽到好東西。】


    時奚緩了緩神問:“那能攢起來一起嗎?我想十連抽。”


    【也可以的哦。】


    一切都相當順利。


    時奚也不著急了。


    他抬起眸子看向四周,隨處走了走。


    這片地方無邊無際,腳下的力道也軟綿綿的,好像踩踏在一塊棉花上一樣。


    時奚擰眉問:“這裏是哪裏?”


    【時間之間。】係統說,【俗稱係統空間。】


    “可以變成別的樣子嗎?這種環境看久了眼睛難受。”


    【可以。】


    話音剛落,時奚眼前一花,就發現周圍的場景變了。


    變成了他的房間。


    ……他在上個位麵的房間。


    恍惚間,時奚生出一種自己好像沒離開的錯覺,他看向門口,習慣性張口喊了個“許”字,又驀地閉了下來。


    情緒抽離後,心中其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一切都是因為習慣。


    不行。


    隻有繼續任務才能覆蓋上個位麵的記憶,良好循環。


    時奚迅速道:“下個位麵吧,不休息了。”


    【好吧奚寶。】係統認真道,【那我開始傳送啦。】


    天旋地轉。


    -


    【在這個位麵,奚寶你是一個貪慕虛榮的惡毒炮灰,你沒錢又懶惰,仗著主角脾氣好借了錢從不還。】


    【主角也窮,上有老下有你,每天打工加班到深夜。】


    【反派倒是有錢,身份背景還不俗……嘶,那這完蛋了呀,奚寶你要怎麽欺負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呀?】


    “烙鐵,你別擱那站著不動啊!等著被人爆頭嗎?”


    係統的聲音和耳機裏的聲音有一瞬間重疊。


    時奚剛降臨,腦袋懵得反應不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卻摸到了頭戴式耳機。


    裏麵的人還在嚷嚷,還有槍聲,“成!你又倒了!你托馬拿座機打的遊戲啊?”


    “再罵!”時奚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壞脾氣的雷達已然響起,陡然罵迴去,“神經病啊打個遊戲給你玩激動了,這麽容易生氣我現在再多罵你兩句你是不是還得掉眼淚啊?”


    他罵著人,聲音卻是很好聽的少年音,生生脆脆的,不知是不是怕了,耳機裏的隊友突然就不吭聲了。


    時奚罵了句慫貨,然後才湊近去看自己的電腦屏幕。


    屏幕光倒映在他白皙精致的臉蛋上。


    很眼熟的遊戲,上個位麵也有。


    是很火的槍戰類 5v5 競技遊戲。


    四個隊友,開麥的是二號隊友,他是四號。


    三號隊友在勸架,一號隊友始終保持高冷,並沒有被帶歪遊戲節奏。


    時奚原本打算打完這把遊戲再關注劇情的事,但係統卻說:【這個一號隊友是反派。】


    時奚瞬間定住。


    他微微眯眼,湊近去看遊戲地圖,然後他果斷找到一輛車開到反派那,創飛渾身都氪了金的人民幣玩家反派。


    “不好意思哦沒注意到創飛你了。”時奚操控人物走到殘血的反派身邊,唇瓣靠近耳麥,故意道,“要我救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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