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九章 毀天滅地


    作為常年生活在陸地上的人們,很難理解什麽是大水。所以即便是聽到了警報的丁零部殘部,也沒有任何反應,隻覺得與自己無關,繼續垂頭喪氣緩慢地向北移動。


    中明國東側的有很長很長的一條懸崖,尤其是縱城東門不到一裏的地方就是刀劈斧砍的萬丈懸崖。隻有城裏麵的老人聽說過,曾經縱城臨海而建,東城門是一片天然港口,曾經的人們打魚為生。但是年代過於久遠,現在的人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真正的海了。隻能在高處看到一望無際的平靜淺灘。除了經常有濃重的霧氣,其餘什麽都沒有。所以縱城甚至整個中明人,很少去東邊,覺得那是不祥之地。


    隻有來自南都的人們聽說來了大水,緊張了許多,南都以南就是海,每年總會有或大或小的水患,而且很多人是出海打魚為生,很清楚大海的威力到底有多恐怖。南都死了主將東方昶,本來四處逃竄的兵力,一聽到東邊有大水的警報,就全部朝著西邊的宗昱山跑去。就算是南城門的嶽坯軍要抓他們,也不管了,直接拉著嶽坯軍隊和縱城守軍一起往西邊跑。一邊跑一邊驚恐地說:“還不跑,龍王爺就要吃人啊!打仗都沒有大水恐怖啊!”


    單小虎也能看得見越來越近潮水,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如萬馬奔騰的轟鳴。歐陽重雖沒有他們的視力和聽力,但是他的鼻子堪比哮天犬玄墨,他聞到了空氣中的鹹腥氣,也聞到了水中有更加恐怖的存在正在蠢蠢欲動。縱城的軍民齊心,互相幫助著迅速從地洞之中撤出來,能上城牆的上城牆,能去宗昱山的就去宗昱山,不管如何,大家都竭盡所能地朝著高處跑去。


    歐陽重看到眾人亂中有序地進行逃離,突然問單小虎的狐夏夏:“小仙呢?小仙去哪兒了?”


    單小虎和狐夏夏麵麵相覷,對啊,狐小仙呢?


    他們使用千裏傳音尋找她的蹤跡,然而卻並沒有任何迴音。歐陽重慌了,他拉住一個剛才值守西城門的將士,問:“胡參軍呢?剛才在這裏的狐小仙呢?”


    將士有點疑惑地迴答:“她剛才變成了狐狸把天上的烏鴉燒死後,就衝向了宗昱山了,她說那邊有異動要去勘察一番。”


    歐陽重想,她能去宗昱山就不會被大水影響,應該還算安全。可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他覺得忽然一陣眩暈,緊接著是劇烈的耳鳴,他艱難地看向大家,原來所有人都是如此。還不過幾次唿吸的時間,大地開始震動轟鳴。宗昱山的高處有巨石從山上滾下,原本要逃上山躲避洪水的人們,此刻唿喊著、尖叫著、四處逃竄。跑得快的躲避了碎石洪流,跑得慢的不是被碎石砸到,就是被山上的泥石流裹進去向山下衝去。


    歐陽重化龍飛到天中,急切地在宗昱山上尋找著狐小仙的身影。終於在一處山峰上,看到了正在和一頭兇猛的異獸搏鬥的狐小仙。


    狐小仙就在用火球消滅無數烏鴉的時候,從空中看到了宗昱山上有魔氣四溢,就循著魔氣追蹤過去。到了中明的黑金礦山入口,看見此處剛剛經曆了一場敵我雙方的爭鬥,而無論是守將還是南都軍全都紛紛倒地,身體上有不同程度被吸食精元的痕跡,肯定是魔君所為。接著狐小仙追進礦洞之中,隨著魔氣越來越重,終於看到了礦洞深處的黑金之中鎮壓著一頭怪獸,而那怪獸處在一個八卦陣法之中,變成了一尊石像。魔君的一縷元神注入這尊石像之中,接著石像開始劇烈抖動,眼看著就要有蘇醒的跡象。


    “不好!這是遠古四大兇獸之一的檮杌!老師說過,魔君的真正目的是宗昱山,原來就是這檮杌!”狐小仙趕緊施法開啟鎮壓此獸的八卦陣,希望能將檮杌繼續鎮壓沉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在使用法術鎮壓檮杌的時候,聽到了山外的警鍾聲,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魔君真的要在瀛海之淵蘇醒嗎?雖說她並不知道瀛海在哪裏,但若這一切都與魔君現世有關,她就不能不管。


    可惜,狐小仙的法力畢竟還是有限的,她拚盡全力也沒能將檮杌鎮壓下去,隨著檮杌身上的禁錮解除,它一聲能把人五髒六腑震碎的吼叫聲,形成巨大的衝擊波將整個山體劈開,隨即逃了出來。狐小仙被衝擊波和吼叫聲震得口吐鮮血,差點昏了過去。她屏氣凝神緩了片刻,用意念傳信給昆侖山,接著亮出玄鐵劍朝著檮杌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


    狐小仙的法力根本不是檮杌的對手,不過才三兩招,檮杌就將狐小仙重重地摔了出去,而它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狐小仙嘴角噙血,繼續咬牙堅持著,要拖住檮杌下山危害人間,更要為師尊趕來此處爭取時間。隻有師尊那樣法力高強的神仙才能有辦法阻止檮杌、阻止魔尊。而在此刻,歐陽重趕到了她身邊。歐陽重抱著狐小仙急切地問:“你怎麽樣?”


    狐小仙強撐著笑了笑說:“還死不了。你先幫我跟這檮杌周旋一會兒,我喘口氣。”


    歐陽重笑著說:“你終於跟我沒那麽見外了,我很高興!你好好休息。”然後他再度化身為龍,向檮杌撲了過去。


    而那驚濤駭浪也很快到達縱城,原本的萬丈懸崖也被淹沒成了一片汪洋,人們站在曾經高大的城牆和城樓上,此刻也能感覺到腳下的海水在一遍又一遍地猛烈拍打著城牆。以前生活的街道房屋全部沉入海底,宗昱山上的短暫震動後,人們看著滔滔巨浪無處可去,也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上山期盼能熬過海潮退去。


    能有處可以棲身躲避的畢竟還是少數人,很多人沒能爬上城牆或者上山的,都被奔湧而來的巨浪拍入水中一命嗚唿,那些還在路上的丁零部殘軍則沒能躲過大海的威力,生長在草原的人們從沒見過大海,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海,則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因為海潮和地震泥石流造成的死亡,遠比戰爭造成的危害多得多。近百萬人就在須臾之間喪失了生命。毀天滅地的天災與戰爭的人禍,讓人們苦不堪言,但是這時候也是迸發最大求生欲的時候。此刻的人們再也沒有敵我之分,互相拉著拽著,保護著,照料著,能救下一個人就努力去救一個人。有人在山上滑倒,迅速有好幾雙手去攙扶;有的人跌落水中,馬上就有人用各種辦法把人拉上來。


    狐夏夏和單小虎忙前忙後,一邊到處奔走照看著縱城的人們,一邊警覺地眺望東邊隨時發出警報。他們看到在宗昱山頂歐陽重化龍正在與檮杌纏鬥,而且明顯處於下風。這裏竟然有檮杌!?兩人都心中一驚。


    單小虎對狐夏夏說:“這裏你來照看,我去幫歐陽重!”


    狐夏夏拉著單小虎的胳膊頓了一下說:“師兄,小心啊!”


    單小虎給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於是變成了巨大的猞猁奔向宗昱山頂。而狐夏夏趕緊用法力聯絡昆侖山,他們幾個小仙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可就是怕什麽來什麽,又一波比上次的勢頭還要巨大的海浪再度衝來。狐夏夏調動全身的法力在縱城東城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法力屏障,以阻擋消解海浪的衝擊力。雖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是他自己確實支撐不住太長時間,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狐夏夏就已經氣喘籲籲,雙手顫抖著硬撐著。他的嘴角也漸漸流出殷紅的鮮血,烏黑的頭發也漸漸退變成白發,就連俊美的容顏也在肉眼可見地衰老。


    而另一邊的歐陽重幾人,都在奮力地拖住檮杌,它如果下山去,將不會有人能活下來。這種兇獸不僅力大無窮、法力高強,而且兇殘嗜血,最愛吃人。那一縷魔君的元神注入其中,則更增加了它的黑暗法力。即使是單小虎、狐小仙、歐陽重三人合力,也無法將其製服,隻能說是勉強纏鬥牽製,不讓它下山攻擊本就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類罷了。


    而就在這時,檮杌也變得煩躁憤怒,他發出了魔君的聲音吼道:“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也敢阻擋本君的去路,真是不自量力!既然你們這麽著急送死,那吾就成全了你們的心意。來吧!作為吾的貢品,獻上爾等的肉身與靈魂,助吾得以破除禁錮,再現世間!”接著檮杌的身形越來越大,張起血盆大口向著狐小仙等三人開啟吸魂攝魄的妖術。


    狐小仙本來就身負重傷,她一個身形不穩差點被吸進去,還好被單小虎與歐陽重一起及時抓住。單小虎一邊施法抵抗,一邊艱難地說:“我們不能都折在這裏,你們還記得魔君的目標是他倆的肉身和靈魂嗎?所以你們一定不能被這畜生吸進肚子裏。”接著單小虎狠狠推了一下歐陽重,然後大喊著:“歐陽重,快帶小仙走!”然後單小虎手持紫金戰斧,變成一道銀色的光衝進了檮杌的嘴裏,誓要同歸於盡。


    “三師兄!!!!不要!!!!”狐小仙悲痛地暈了過去,一連兩位至親好友的離去,讓她痛苦萬分。歐陽重變成龍將狐小仙馱在背上,朝著縱城的城樓飛去。他看到狐夏夏也快支撐不住了,於是放下狐小仙,對著狐夏夏說:“你來照顧小仙,順便也休息下吧!怎麽大帥哥這麽一會兒就變成老頭子了……看著真讓人心疼啊!”他流著淚卻說著笑話。


    老師玄墨戰死,小虎兄與敵人同歸於盡,狐兄的法力即將耗盡油盡燈枯,最心愛的狐小仙身心皆受重創昏迷不醒。百姓們都在死亡的威脅下頑強抵抗。此刻,他的夥伴們都在用各自的生命保護他的周全。該是他保護大家的時候了。


    他想,雖然不記得前世到底發生過什麽,但既然自己是龍,且在須彌幻境的深海之中,自己分明可以自由遨遊。


    “也許我的力量從沒正確施展過……”歐陽重喃喃自語道,他對著狐夏夏和狐小仙說:“我去對付這片大海。你們可不許有事哦!等我迴來!”狐夏夏也流著淚跌坐在屋簷上,哽咽片刻,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迴懟歐陽重:“放心,我們都是禍害遺千年等你迴來!”


    歐陽重縱身一躍跳入深海,海水將他包裹著,浪花將他撫摸著,大海的深處有什麽在召喚著。他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感覺到一種親切感。就像流浪在外多年的遊子,終於迴到闊別已久的故鄉一般。這種感動得落淚的親切感和熟悉感,讓他十分意外,畢竟除了須彌幻境中見過大海外,真實生活中他並沒有碰過海水。


    無數記憶碎片湧現心頭,仿佛間,在他眼前再度出現了曾經居住的水晶宮,龍王、母後、哥哥姐姐們,各種水族,大家其樂融融的場景……那時他還是一枚龍蛋,父王母後請了很多人來給他慶生,不知道誰送了他一個小狐狸形態的玩偶做禮物,小狐狸玩偶有著長長的狐狸尾巴,包裹在他這枚蛋上,他第一次能感覺到無比的柔軟和溫暖,從此他就十分喜歡這個有狐狸尾巴的玩偶,即使出了殼後依舊抱著玩偶不鬆手。


    記得父王一邊抱著他,一邊講的哄睡故事:浩瀚無邊的大海裏,有幾處海眼,隻要海眼被蓋住,大海就會平靜安詳,如果海眼被打開,海水就會翻騰發怒,不僅海裏麵的生靈會被大海吸進海眼之中,就連岸上的人們也會被狂怒的海洋席卷,一切都會沉到海底。海眼藏在一片幽暗黏稠的黑色水域裏,隻要將海眼鎮住,狂暴的海洋就能得到平息,潮水就會退去。


    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隻記得和父王母後早餐的時候,母後還在一點點喂他喝湯。突然平時放食物的珊瑚桌子倒了,食物撒了一地,接著水晶宮裏的一切都在崩塌,父王和幾個哥哥出去許久都沒有迴來,母後帶著姐姐和自己躲到了一處黑暗的洞穴裏。劇烈的地震和海嘯,水晶宮變成了一片廢墟,母後為了尋找父王和幾個哥哥,就將自己托付給黿丞相。


    那時候的自己太小,什麽都不懂隻覺得害怕,然後一直哭一直哭,姐姐走失了,手裏的狐狸玩偶也丟了。後來他看見父王、母後還有眾多親人、水族都被吸進了一道海底深淵,老黿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年幼的龍子馱到海麵上,送上岸後,老黿傷勢過重漸漸沉了底。從那時起,年幼的他就開始在六界流浪。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長大,卻再也記不起自己是誰?從哪裏來?


    他隻記得家人們稱他為“重哥”,但是全名是什麽並不清楚,他看著池塘裏的淤泥就隨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倪重”。他身上的法術是在流浪的過程中,遇到不同的仙山洞府裏偷師學來的。有一天他偷學武功被對方看到,對方追著他打,他逃了好幾座山才誤打誤撞跌入到昆侖山風羲澗……


    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來曆,他頓時心痛如刀絞,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隻要能夠找到海眼,整個縱城乃至整片大陸才能恢複往昔的安寧。找到它,快點找到它!


    歐陽重調動身上的全部法力,去感知整個海域,想尋找到海眼的位置,但是他並沒有找到海眼,卻找到了那道將全部親人吸進去的海底深淵。


    “也許這深淵,就是海眼……”歐陽重心想。於是他加快了速度,迅速向著海底深淵的方向遊去。


    正當歐陽重在海底尋找海眼的時候,縱城麵臨著更大的威脅。檮杌還是下山了,它在山上就不停地捕殺在山上躲避洪水的人們,將無辜的人們吸進他的肚中。檮杌肚子變得越來越大,它的貪婪也越來越強。


    狐夏夏與狐小仙,互相攙扶著,再度拿出武器與檮杌決一死戰。而在檮杌肚子裏的單小虎也在努力用最後的法力封住魔君的一縷元神,阻止魔君繼續作惡。


    就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馬上就要絕望的時候。二郎真君和南極仙翁終於趕到。二郎真君先是和檮杌打了幾十個迴合,但依舊沒能完全扭轉局勢,最後兩位仙法高超的大神,一起聯手才總算降服住了檮杌,並為縱城和宗昱山設下了一道法力屏障。屏障之內,大水退去,人們暫時得以脫險。凡人們看著這麽多神仙來拯救他們,紛紛跪地磕頭,感激涕零。


    狐小仙托著玄墨最後變成的煉丹爐,求二郎真君救救玄墨,也求師尊救救三師兄。


    看著滿目瘡痍、橫屍遍野的人間世,二郎神和南極仙翁心裏麵都很不是滋味。


    南極仙翁將檮杌再度變成了一尊石像,交予二郎神拿迴天庭複命。而被檮杌吞進去的一切都被剝離出來,成為一粒粒元神。其中最大的那一顆元神珠發著銀藍色的光。南極仙翁憐惜地看著單小虎的元神丹,小心翼翼地裝進袖囊之中。


    魔君的一縷元神原本依附在檮杌體內,此時也被二神合力逼了出來,魔君剛要逃跑,就被二郎神隔空取迴的狗狀煉丹爐吸進爐中。二郎神啟動自己的三昧真火施法淬煉,煉丹爐中發出狼哭鬼嚎的尖叫聲,那一縷魔君的元神終於在玄墨的肚子裏被煉化了。


    師尊帶著賀雲風和梅湘子,來到狐夏夏和狐小仙的身邊,看著兄妹二人的慘烈模樣,向來嚴苛不苟言笑的大師兄賀雲風都難過地擦拭眼角的淚水,梅湘子趕緊把準備好的丹藥給師弟師妹服下。


    梅湘子看著狐夏夏竟然因為法力消耗過大,已經有油盡燈枯的跡象,二話不說直接給他運功度法。此刻還管什麽天條戒律,還管什麽不可在人間使用重法,隻要能救迴師弟師妹的性命,違反幾條天規大不了也上受刑台讓雷劈幾年。


    一向堅強的狐小仙,此刻帶著哭腔央求這師尊:“求師尊救救幾位師兄,救救飽經戰火災難的人類,還有歐陽重跳入海中至今未歸,我必須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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