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年過去,你就這般躲了半年。


    那日你迴府,一直等季茹散值等到了日暮時分,用完了晚膳才有空問起這“口頭婚約”。


    她腦子轉了轉,一拍大腿憶起兩人那時的酒話,哪想會有人小輩聽見,頓時有些羞愧,隨即看向你又多了幾分調侃,“書妤,看來那越家小公子對你是早已情根深種,不然不會將這般玩笑話聽進去,不如就從了人家。”


    季茹見你臉黑了,轉頭不去理她,看向院中的槐樹,那些花開得正好,做人娘親的不好一直拆台,她這個寶貝女兒並不想卷進世家鬥爭,誌向更不在仕途。


    她歎了口氣,嚴肅地開口:“解鈴還須係鈴人,你二人之間的事不必鬧到季府與越府的明麵上來,季書妤,感情的事當斷則斷,莫讓它纏成絲線,拉扯不清。”隨即轉身離開了。


    良久,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落下,很快被風吹散,簌簌的葉子碰撞到一起,一片片槐花散了滿天,有一抹雪白悠悠打轉著飄過來,輕靈蹁躚,落到你手心。


    情之一字,自古難以參透。


    你與越望舒自小青梅竹馬長大,情誼不比他人,你不願事情鬧到決絕陌生的地步,更何況他是個清冷孤高的男子,這般打擊實在讓你頭疼。


    或許先讓事情冷卻下來,小公子的感情同樣會慢慢冷卻直至消散,你與他還是幼時好友的關係,還能和好如初。


    這其中,多少有些你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


    是一時被美色勾引了,還是對好友的占有欲作祟割舍不下?


    你快步走到院中的水缸邊,捧起些許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冷卻了半個月,越府沒什麽動靜,你書院的事太過忙碌,一時便忘了。


    傅妍逃學幾日,一日偶然遇見了,她一身有些狼狽,穿著樸素,肩上背著個包袱似乎打算出去闖江湖,臨走前笑嘻嘻同你道別,“小書妤,真是難為你了!陪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嘖嘖!越望舒真是個捂不熱的冰塊,姐姐我可不想再丟臉了。”


    你同她擁抱了一下,“傅妍姐姐,保重,一路順風”,然後目送傅妍瀟灑的背影遠去,你內心有些悵然若失,人生就是不斷地在離別中重逢,她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沒什麽不好。


    事實上,你無比珍惜身邊的每個人,你愛重的人,愛重你的人。


    之後,你更加不想去想這些亂事,整個人變得沉悶了許多,越發像個古板嚴肅的小夫子。


    半年間,京都局勢變幻詭譎,季茹為此忙得焦頭爛額起來,要防備時不時的陷害,即使隻是個小官,那個位置上哪有安全的呢?知微見著,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季府的氣氛小心緊張了起來,你自然受了影響。


    越府上個月傳出小公子議親的事,有不少世家上門,你在外都聽聞了傳言,沒什麽心思去多想,隻當越望舒斷了那份心思了。


    或許隻是因為你從小陪著他,他對你不設防罷了,越望舒接觸的女子太少,性子又冷淡,不屑與世家貴女來往,即使是男子同樣會被他惡劣地驅趕,不敢再接近。


    小公子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隻是麵冷心熱而已。


    你幼時沾了越望舒的光,同他一塊兒開蒙,受越太傅教習,那段時日時常待在越府,小公子偶爾來了興致便會欺負你,他比你開蒙早又聰明,卻陪著你學同樣的東西,太傅留了不少課業都是等著你去請教他。


    否則,你若是沒完成,或者出了什麽差錯,越太傅便會罰你抄書,從最初的抄十頁,二十頁,最多的時候有五十頁。


    越府特僻了一處小院子供你休息,晚間你連著抄了四十頁便撐不住,眼皮子沉重,手都時不時抖兩下,生怕就這麽倒下了。


    而越望舒就在一旁陪著你抄,就著燭光抱著本書看,時不時用餘光看你,見你這般模樣實在可愛又可憐,眼裏閃著淚光。


    他不禁怨起了母親實在太過嚴厲,你可是他未來的小妻主。


    你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就這麽趴在書桌上,可醒過來時,你人在軟榻上蓋著被褥舒舒服服的,甚至神清氣爽。


    啊!你今早還得交那五十頁罰抄,沒時間了,嗚嗚,撿起桌上那卷紙便出了院子。


    後來,太傅竟也沒罰你,你這才意識到小公子在你睡著後替你抄了十頁,還模仿你的字跡防止被發現。


    那時他像個驕傲的小孔雀站在你麵前,別扭地偷偷展現自己漂亮的羽翎。


    “那你陪我放紙鳶吧!”


    你在他的院子裏放,準確來說是你在費力跑著順風放,小公子站在一旁欣賞,時不時興奮拍手,“書妤,再快點,它要掉下來了!”


    你自小體質差,跑了一會兒便開始喘不過氣,一不小心紙鳶就順著風掉下來了,落到了樹上。


    紙鳶脆弱,一不小心就破了,你隻好爬樹去拿,好不容易爬上去,將紙鳶的線解開,抹了抹額頭的汗,朝樹下的越望舒露出激動的表情,並且揮了揮手中的紙鳶。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口砰砰跳,你才發現你有些畏高,隻片刻眼睛便花了,眩暈感襲來,你就這麽沒穩住掉下去了。


    “小心!”


    誒,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疼,你睜開眼,那一刻似乎壓倒了什麽東西,唔,怎麽有種桃花牛乳糕的味道?


    你又吸了一大口氣,好香。


    越望舒怕你出事準備接住你,結果被你壓在身下,此刻貼在一塊,你還那般……放肆,小公子紅著臉推開了身上的人,忍無可忍罵道:“季書妤!你個大笨蛋!”


    你當他是什麽,軟墊還是可口的糕點嗎?


    你這才發覺自己有多厚臉皮,被一個男子救了,立刻起身,又扶起地上的小公子,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公子,你沒事吧?”


    越望舒沒迴你,隻是冷著張臉瞪了你一眼,揮手讓你離開。


    你以為他生氣了,再說小公子愛幹淨,此刻定然需要去沐浴更衣,實在不便打擾,你隻好灰溜溜地滾蛋了。


    你走之後,越望舒才一瘸一拐地進了內室,臉都疼得皺起眉,冷靜地叫來了侍從找大夫給自己處理,並將此事壓下。


    事情終歸沒瞞住,越太傅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受傷,立刻就坐不住了,她信不過越望舒有意隱瞞的說法,調查了一番才知道與季家女兒有關。


    翌日一早,你便迫不及待拎著禮物想給小公子,哪知一進府便被越太傅身邊的侍從叫去了。


    越希臉色難看,見你過來,當即問起了昨日的事,你老老實實答了,她更加惱怒了,氣勢逼人讓你跪下。


    “放肆!你個兔崽子知不知道……”


    她實在想不通,越望舒竟能為你這個小女郎做到如此地步,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還一心要救你,連這麽大的事都瞞著他們,不過是怕你被責問。


    你顫顫巍巍跪下,率先認了錯,雖然不知道同放紙鳶有什麽關係,“太傅,學生知錯……”


    此時,越望舒聽聞消息趕過來,不肯讓人扶,硬是慢吞吞強裝自然走到你身前,對上越希的怒火,依舊冷著張臉維護你,“娘親,孩童打鬧玩樂,受點傷實屬正常,不必大驚小怪責問她,孩兒又不是什麽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越希聽了這番話氣地直跺腳,臉都憋紅了,不過有失風度忍住了。


    她這寶貝兒子胳膊肘往外拐,明明身上多處淤青,腿骨骨節錯位,還強撐著自己沒事,傷還未好又巴巴跑來這裏求情,生怕她拿這個季書妤怎麽樣了。


    “好好好!這事,我不管了。”留下這句,她便甩著臉色離開了。


    你才反應過來小公子受了傷,眼睛立刻紅了,站起來湊近了他打量,“嚴重嗎?小公子你疼不疼啊?”


    越望舒見你關心他,神情擔憂,手上還拎著禮物,瞬間昨日的氣消了些,淡淡搖了搖頭,“上過藥了,不太疼。”


    “嚇死我了,要是你有個什麽好歹,我可怎麽辦呀……”太傅今日眼睛都冒火了,真有什麽,定然會持劍想殺了你。


    嗚嗚嗚,有幸逃過一劫,你的小命保住了。


    “是嗎?”越望舒聽你這話,不知領會到什麽,耳尖悄悄紅了,他那一刻本能反應是驚恐,立刻就伸手去接住你了。


    唔,你軟軟的,觸感比他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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