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


    雲遙縣主自刎。


    這六個字觸目驚心,讓淮南王洛慎一時猝不及防,軟了身子栽倒在地麵上。


    “王爺!”


    小廝嚇得趕忙要扶起洛慎,可兩人掙紮了一會,洛慎仍未起身。


    恰巧此時,陸姎知跨了門檻進入臥房,一眼就見到了麵色發白得不似活人的洛慎。


    她無聲歎息,“撥雪、尋春,將王爺扶起。”


    好了,這下子洛慎終於起了身。


    陸姎知道明了來意:“王爺,去靖安王府為雲遙縣主斂了屍身吧。”


    去吧,去見曾經奮不顧身的心上人的遺容一麵吧。


    他們夫妻二人皆身不由己,兩人皆是被先帝賜婚,無可奈何,太多情非得已,不能為自己做主,皆是可憐人。


    “夫人?”洛慎不可置信喊了一句。


    “人死如燈滅。去吧。”


    難以形容的感動湧上心頭,驀然令洛慎紅了眼眶,他忙不迭點頭,最後深深擁抱了一次陸姎知。


    最先聽到這個噩耗時,他先是難以置信,緊接著是莫名的悵然若失,心痛也有,但更多的是洛慎不能理解的複雜思緒。


    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愛意,似乎在時間的流淌下逐漸淡了,甚至是消散了。


    一閉眼,洛慎恍若發覺,自己似乎隻記得雲遙一雙深褐色而情意繾綣的雙眸,其他的,包括臉龐輪廓他都記不清了。


    太久沒想起這個人了。


    光陰的流逝當真殘酷。


    *


    僅僅過了一個月的功夫,真相大白。


    所有的證據皆是真實的。


    讓無數百姓失望的是靖安王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更讓人猜測不已的是雲遙縣主的自刎。


    這時便有人猜測是羞愧自刎,愧對列祖列宗。


    當然這個說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康文帝大手一揮,加封雲遙縣主為公主,按照公主的標準來料理她身後之事。


    與此同時,太子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禦書房內


    江太醫斟酌再三,最終來到滿懷好奇之心的康文帝麵前,“聖上,小主肚子裏的似乎是男胎。”


    “幾成把握?”


    “八成。”


    “好好好,你退下吧。”康文帝舒心一笑。


    不一會兒,太子洛千嶼便孤身一人進入禦書房,見到了滿麵春光的康文帝,見到他笑得臉上的皺紋盡數顯現,加之適才與江太醫擦肩而過,他頓時明白了什麽。


    眸光頓時晦暗不明,那雙桃花眼裏隱約夾雜著些許複雜到無人能明白的情感。


    “父皇。”


    “你今兒怎麽來找禦書房了?”


    “父皇,兒臣想,想出征倭國。”


    也許是倭國太子、太子妃在元頌事事不如意,這才導致了他們迴去之後,上調了元頌百姓乘船送過去的物品的稅銀,緊接著小小的糾紛屢次不絕。


    今兒傳到康文帝手中的折子都有三本了。


    偏生,帝王不怒反喜。


    這簡直是“送賀禮”送到了帝王心坎上了。


    他就差沒借口開戰了!


    忽然耳旁傳來了自己的寶貝疙瘩說是親自出戰,久掛在帝王唇邊揚起的弧度緩緩落了下去。


    冰冷的視線仿佛化為實質,氣氛頓時冷凝,仿佛深埋於冰川之下的種芽,在一瞬間長出了粗黑的根莖,其中蘊含了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憤恨與無奈。


    “···辭鈺,你可知曉你在說什麽?”


    洛千嶼眼眨也不眨,一瞬不瞬地盯住麵前的康文帝。


    “兒臣曉得。”


    “···理由。”


    哪怕康文帝隱隱察覺到太子的不對勁,哪怕康文帝已然猜到了這個緣由,但他還是想親耳聽見這個逆子的言語。


    “治理天下用王道,攻打天下用霸道。兒臣想做一個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太子!”


    兵馬底下出政權!想當初的康文帝又何嚐不是馬背上的絕世梟雄呢?!正因為如此,那些文臣才奈何不了康文帝!


    帝王眯了眯眼,眼底漆黑一片,深水沉沉,像是在醞釀著滔天風暴,叫人一不小心就會沉淪在裏麵。


    太像了,太像過去的自己了。


    辭鈺簡直與過去的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


    養在梓潼名下多年,又染上了梓潼固有的偏執,是攥不到手心勢必不罷休的性子!


    想當初,自己又何嚐不是迷戀上梓潼的固執與偏執呢?


    “···你還沒放棄?”帝王意有所指反問。


    然而,得到了卻是親子倔強得不肯低頭的灼灼目光。


    康文帝的眉心狠狠皺了起來。


    “戰場上刀劍無眼,而你才正值壯年,你就不怕命喪戰場之上?”


    “自然怕。但兒臣更怕,自己放棄了掌控自己人生的權利!”


    一時氣梗。


    話說這番話怎麽那麽像是華灼丫頭的言辭呢??


    唉,畢竟,林皇後就是康文帝自己靠實力搶來的!


    但,若是裴府的是個姑娘,康文帝也不必如此憂愁,尤其辭鈺頑固的性子,隻怕是誓不罷休!


    最終,拗不過洛千嶼,帝王還是應允了。


    從這幾日裏,臨海的郡縣得到了上頭撥下的大量白銀,雇傭無數男子打造戰船,這件事如火如荼進行之時,洛宛則親自手寫一封信紙送到了康文帝的禦書房內。


    信紙上是硫磺、碳粉、草木灰與硝石等的配比。


    硫磺?


    康文帝有印象,是中藥材之一,亦是煙花爆竹的成分之一。


    再往下瞧。


    【毒藥煙球火藥:


    硫磺十五兩,焰硝一斤十四兩,芭豆二兩半,草烏頭五兩,小油二兩半,碳粉五兩,砒霜毒藥二兩……


    火炮火藥:


    首先需要鐵鑄就的管。


    硫磺十四兩,麻茹一兩,砒霜一兩,定粉一兩……】以及後頭長長的各種成分的重量。


    信紙末端還有一句:皇伯伯,記得在空地試試喔~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順帶一提,別被炸傷了~~


    後頭抖抖的線帝王看得一臉懵,深思熟慮之後認為應該是某種情感的表達,也許是笑意吧。


    還有,華灼丫頭又是為何知曉這個東西呢?


    火藥??


    嘶,過去那丫頭似乎有提及過那是會改變元頌的東西,好似會發生爆炸??


    帝王的雙眼蹭一下亮得過分,瞬間站起身,令錢永忠召工部的人進宮!以最快的速度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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