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鹿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像是某種咒語生效。


    接下來她嘴裏不停重複著“我愛大海”,隻要蘇堇一不拉著她就要跳海。


    蘇堇操控了她的靈魂,才強迫她停止了求死的念頭。


    周鹿安靜下來之後,臉色更加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她低著頭,忽然對蘇堇說對不起,然後哽咽著道:


    “我不能控製我自己,那個黑色的大海總是在誘惑我踏進去。可我的腦袋裏又有媽媽的聲音,媽媽說我是神,她要讓我成為新的鹿神,這個念頭讓我想要活下去。


    可我清醒的時候,我知道大海是危險的,我也不是神。我感覺,我要一輩子被困在這裏了,我救不了媽媽,誰都救不了,所以我還是有點想死。”


    蘇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心裏還有求生的信念,不要放棄,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們。”


    周鹿扯動嘴角,不知是諷刺,還是無力。


    可她又會忍不住覺得,這個陌生女孩做出的許諾聽著輕描淡寫,卻好像有著莫名的力量,讓她堅強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蘇堇,此時終於徹底恢複了理智,“你也是晨曦組織的人嗎?”


    蘇堇勾起唇角,“嗯,你見過我的同事?”


    周鹿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頭:


    “我被媽媽藏起來的時候,見過你們的人。那是個漂亮溫柔的姐姐,她還給了我一瓶藥讓我喝下去,我喝了之後才能時不時恢複清醒,有正常人的思維。


    我一直都很感謝她,但之後她就被暗夜會的人發現關到了別的牢房。”


    蘇堇終於打聽到了和溫晗有關的信息,“那就是了,我就是來找她的。你能告訴我,你當時是在哪裏遇見的她?暗夜會關押她的牢房,又是在哪裏?”


    周鹿伸手指向她身後,低聲道:


    “所有的牢房都在鎮長辦公室底下,而鎮長辦公室在行政區。可你沿著金海岸大道,永遠都走不到行政區。我也隻知道從行政區出來的辦法,沒法幫你找到進去的路。”


    蘇堇記下了這個線索,然後詢問了周鹿平時一直躲藏在哪裏,才躲過了整個小鎮的追捕。


    周鹿坐迴到之前的礁石上,“我就躲在這裏。不知為什麽,那些小鎮居民都怕這些礁石,他們不敢過來,所以這兒是安全的。


    礁石到了白天中間會裂出一條縫,我就躺進裏麵睡覺,到了晚上就出來,不然會被合上的石頭悶死。”


    蘇堇聽到她居然也十分遵守小鎮白天睡覺的規則,好奇道,“你有沒有試過白天不睡覺,那會怎麽樣?”


    周鹿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她搖了搖頭,“我沒有試過。因為我一到白天就會犯困,而且媽媽說過,千萬不要在小鎮的白天保持清醒,她說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又是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說了有事發生,卻不說到底是什麽事情。


    暗夜會這幫瘋子,可真是有夠磨人的。


    蘇堇想了想,對周鹿道,“你就先躲在這裏吧。等我想辦法去行政區轉一圈之後,再來找你。”


    她也不怕周鹿的瘋病會接著發作,因為她趁著周鹿的精神狀態最虛弱時,讓卡喀亞在周鹿的意識裏設置了一道催眠指令,隻要“大海”“神”這兩個危險詞匯在周鹿的意識裏高度運轉,就會被自動替換為別的無害詞匯。


    這算是在周鹿腦子裏植入了另一種精神汙染,長久下去會對她的精神造成損傷,但為了確保她的生命安全也隻能先如此。


    蘇堇又扔給了周鹿一瓶能減輕物理汙染的藥水。


    “把這些藥定時定量塗在你身上被汙染的地方,會有效果。”


    她說完就要走出白霧,周鹿忍不住叫住她:


    “姐姐,你能幫我去找到媽媽嗎?暗夜會應該還不知道她私下做的事,他們都以為我已經被媽媽殺了獻給邪神了。她在鎮長辦公室工作,如果可以請你把她帶出來,不要讓她再錯下去……”


    就算周鹿不說,蘇堇也要去找周靈芸。


    因為周靈芸是暗夜會內部的人,她想增加營救溫晗的把握需要一個突破口,那就要先接觸這個女人。


    “你和你媽媽之間,有什麽信物嗎?就是她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你的東西?”蘇堇問。


    周鹿解下手上的紅鏈交給蘇堇,“這是一年前她在廟裏為我和姐姐求的,我們一人一條,我一直把我這條戴在手上,她應該記得。”


    蘇堇看著紅鏈,記起了在上個副本時,周雅的右手腕上也戴著一條。


    隻是周雅的那一條,已經隨著靈魂一起消失了。


    周靈芸和周鹿的命運,最後又會怎麽樣?


    蘇堇走出白霧,看到很多商販在抻著腦袋往這邊看。


    他們嘴裏嘀咕著:


    “那裏怎麽忽然就起霧了?”


    “唉,誰知道呢。”


    “要是有遊客不小心掉進海裏被衝走,偉大的鹿神會讓遊客的靈魂得以安息。”


    聽到離她最近的那個賣手工藝品的女老板嘴裏虔誠念叨的話語,蘇堇不禁無聲一笑。


    算啊,怎麽不算呢。


    科爾努諾斯會直接吞噬溺死在黑色海洋裏的人的靈魂,這當然也算是一種永恆的安息。


    她就像沒看見那些商販投向她的詭異目光,悠閑地踩在沙灘上,沒有目的地散著步。


    忽然,有個匆匆奔跑的小男孩差點撞到了她的腿上。


    蘇堇在小男孩要撞上的一刻,朝後退了一步。


    小男孩撒歡奔跑的身體沒了受力點停不下來,在沙灘上摔了個狗啃屎。


    他在沙子裏張開嘴,嚎啕大哭了起來。


    趕來的男孩家長用兇狠的眼神盯著蘇堇,“你看到孩子跑過來,為什麽要躲開?”


    蘇堇冷笑,“我不躲開,他不就把我給撞倒了?你走在路上看到有個大胖球要砸你腿上,你不躲的?”


    沒想到啊,副本裏也有這種不講道理的熊孩子和熊家長。


    男孩家長氣得臉色鐵青,攥緊了拳頭在蘇堇眼前揮舞了起來:


    “自私自利的臭娘們,明知道小孩子要摔倒,也不用身體接一下,還敢在這裏和我狗叫!你知不知道,我爸可是鎮長!”


    蘇堇聽完就樂了。


    她正愁不知道怎麽去行政區呢,結果這剛打瞌睡,就有人把枕頭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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