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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卲偉從香港迴來了，而且是已經迴來好些天了，關於這一點郝愛國當然是早就知道的，甚至關於張家已經搬到市裏來了，以及他們家的具體住址郝愛國也是知道的。他也早就想來見見張卲偉，聽聽他的主意，哪怕隻是簡單的見個麵打個招唿也是好的。之前的確是有一些小誤會，不過那些都算不得什麽，現在大家可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最起碼郝愛國自己是這麽認為的。可就算不提當初的不打不相識，堂堂地區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巴巴的去向一個甚至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討教主意，即便別人知道這不是他父親的授意，麵子上總還是過不去的，一拖就拖到現在，郝愛國寧可在招待所裏閑得無聊，整日裏的受人白眼，還是沒有去登張卲偉的家門。
現在他必須要去走一趟了。
不為別的，郝愛國心裏清楚的很，留學的大名單裏會出現自己的名字，張卲偉怕是起了相當關鍵的作用。誰都知道，郝益仁在臨江也要算老資格的副主任了，卻隻是個混日子等退休的老家夥罷了，大事上基本是沒有他的發言權的，一些小事就是手底下的人有時也未必會通知他一聲，平日裏要麽屍位素餐，要麽也隻是被打發去幹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出國留學可是好事，最起碼現在是人人都會羨慕的大好事，且不說這一出去國家就管吃管住，也且不說迴來後幾乎一定會受到重用，隻是出去上學而已，聽人講一個月國家還給補助70塊錢美元，就是按公價現在也是一比三，聽說黑市上還要更高，算起來比自己在三廠當個技術員拿的都多，別人出去怎麽樣郝愛國沒見識過，之前那個叫龔永健的出去再迴來他可是見到過的，什麽彈力呢，什麽巴西咖啡豆，大包小包的，自己家用的，還有送人的，誰見了不羨慕，那還隻是出去了幾天，聽說都沒怎麽在街上逛而已的，這樣的好事，要指望自家老爺子，隻怕八輩子也輪不到自己頭上，至於說旁的人，錦上添花或許不難，還能真指望他們雪中送炭不成，何況這又豈止是雪中送炭。想來想去，當然也隻有是張卲偉那小子跟邢主任提到了自己。
同是在地委大院裏，張卲偉的新家距離郝愛國家相當的近，走路甚至都不用5分鍾，而且相當好找，誰都知道整個大院裏唯一一家門口停著偏三輪的就是張家了，也是這年月就算再怎麽有錢，任誰也都根本搞不來私家車，幹部們上下班騎的不是永久就是鳳凰，隻有下鄉或是去省城辦事才有可能做做幺三零什麽的，就是那種很常見的看上去很破很舊的帆布吉普，至於張卲偉那輛看上有些殘的偏三輪，還是之前因為三廠的關係刑智啟親自批的條子特許的，也算是特事特辦吧。住在招待所時，郝愛國倒是挺人談起過，“整日的騎個屁驢子，神氣的跟什麽似的，不就有幾個騷錢，二十歲都不到，看把他給能的，說到底還不是鄉下來的土包子，不知道的還當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呢！地球都圍他轉，他太陽啊？！風一出雨一出的，有是要買工廠，又是要出國的，你猜猜我打聽到什麽？還不是個鄉下賣羊血湯的，還當自己多能呢！我是不惜得去賣，要不然隨便在文昌廟支個攤子，不比他強？我可是聽人說了，文昌廟那邊有個賣電器的，小姑娘人不大，路子卻野得很，搞得到日本原裝貨，嘖嘖，可不得了。……”這些話郝愛國聽得多了，對於知道些內情的他來說，也隻能是當沒聽見罷了。
都已經走到張卲偉家門口了，郝愛國反倒是猶豫了起來，按說自己早就知道張卲偉迴來了，也早就該登門拜訪了，甚至說當初張家還沒有搬來時自己就該去的。現在才來，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自己真進了門該說些什麽。感激，恭維……郝愛國隻覺得一陣迷茫，甚至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自己今天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了。
“你也來了，怎麽不進去，站著幹嘛？”是邢衛民騎著自行車來了。因為開咖啡館的關係，邢衛民如今在臨江也要算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了，襯衣口袋上插著鋼筆，腕子上帶著全鋼的手表，自行車也是全新的，而且誰都知道這一切可都不是靠著他那個當革委會主任的爸爸。
“進去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你知道的，照道理說我是早就該過來一趟的。”郝愛國平日裏該人的感覺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樣子，現在倒是難得的老實了。
“快進去吧，我聽說，郝伯伯也在。”
“我爸？”郝愛國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沒有再猶豫。
果然，郝副主任真的在，不隻是如此而已，革委會的一把手刑智啟也在，除了張家人外，還有幾個是不認識的，都是四十來歲樣子，看得出也該是幹部，級別怕是還不低，指不定又是省裏派下來的人——再怎麽也是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多年浸淫，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家臭小子，還不快叫人。哎喲，愛國也來了，這是郝副主任家的小子。”刑智啟親自給那幾個不認識的家夥作介紹，更印證了郝愛國心裏的猜想，隻是這樣一來他反倒是糊塗了，自家老爺子說是副主任，一個不管事一心等退休的老頭子，就是下級都很少會拿他當迴事兒，真有什麽重要是要商量，怎麽偏隻有他在場，而且居然是在張卲偉家。
默不作聲的聽著幾個人說話，雖然這是些零零散散的信息，郝愛國至少也聽出個大概，又有人要來臨江投資建廠了，這一次據說是印尼來的華僑。如今的政策跟從前已經很不一樣了，也許在退休之前，一直主管外事工作的郝副主任還能好好的風光一把。
“明天上午那些人就到了，我覺得，你有必要見一見的。”走的時候，邢主任突然拉著張卲偉的手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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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卲偉從香港迴來了，而且是已經迴來好些天了，關於這一點郝愛國當然是早就知道的，甚至關於張家已經搬到市裏來了，以及他們家的具體住址郝愛國也是知道的。他也早就想來見見張卲偉，聽聽他的主意，哪怕隻是簡單的見個麵打個招唿也是好的。之前的確是有一些小誤會，不過那些都算不得什麽，現在大家可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最起碼郝愛國自己是這麽認為的。可就算不提當初的不打不相識，堂堂地區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巴巴的去向一個甚至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討教主意，即便別人知道這不是他父親的授意，麵子上總還是過不去的，一拖就拖到現在，郝愛國寧可在招待所裏閑得無聊，整日裏的受人白眼，還是沒有去登張卲偉的家門。
現在他必須要去走一趟了。
不為別的，郝愛國心裏清楚的很，留學的大名單裏會出現自己的名字，張卲偉怕是起了相當關鍵的作用。誰都知道，郝益仁在臨江也要算老資格的副主任了，卻隻是個混日子等退休的老家夥罷了，大事上基本是沒有他的發言權的，一些小事就是手底下的人有時也未必會通知他一聲，平日裏要麽屍位素餐，要麽也隻是被打發去幹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出國留學可是好事，最起碼現在是人人都會羨慕的大好事，且不說這一出去國家就管吃管住，也且不說迴來後幾乎一定會受到重用，隻是出去上學而已，聽人講一個月國家還給補助70塊錢美元，就是按公價現在也是一比三，聽說黑市上還要更高，算起來比自己在三廠當個技術員拿的都多，別人出去怎麽樣郝愛國沒見識過，之前那個叫龔永健的出去再迴來他可是見到過的，什麽彈力呢，什麽巴西咖啡豆，大包小包的，自己家用的，還有送人的，誰見了不羨慕，那還隻是出去了幾天，聽說都沒怎麽在街上逛而已的，這樣的好事，要指望自家老爺子，隻怕八輩子也輪不到自己頭上，至於說旁的人，錦上添花或許不難，還能真指望他們雪中送炭不成，何況這又豈止是雪中送炭。想來想去，當然也隻有是張卲偉那小子跟邢主任提到了自己。
同是在地委大院裏，張卲偉的新家距離郝愛國家相當的近，走路甚至都不用5分鍾，而且相當好找，誰都知道整個大院裏唯一一家門口停著偏三輪的就是張家了，也是這年月就算再怎麽有錢，任誰也都根本搞不來私家車，幹部們上下班騎的不是永久就是鳳凰，隻有下鄉或是去省城辦事才有可能做做幺三零什麽的，就是那種很常見的看上去很破很舊的帆布吉普，至於張卲偉那輛看上有些殘的偏三輪，還是之前因為三廠的關係刑智啟親自批的條子特許的，也算是特事特辦吧。住在招待所時，郝愛國倒是挺人談起過，“整日的騎個屁驢子，神氣的跟什麽似的，不就有幾個騷錢，二十歲都不到，看把他給能的，說到底還不是鄉下來的土包子，不知道的還當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呢！地球都圍他轉，他太陽啊？！風一出雨一出的，有是要買工廠，又是要出國的，你猜猜我打聽到什麽？還不是個鄉下賣羊血湯的，還當自己多能呢！我是不惜得去賣，要不然隨便在文昌廟支個攤子，不比他強？我可是聽人說了，文昌廟那邊有個賣電器的，小姑娘人不大，路子卻野得很，搞得到日本原裝貨，嘖嘖，可不得了。……”這些話郝愛國聽得多了，對於知道些內情的他來說，也隻能是當沒聽見罷了。
都已經走到張卲偉家門口了，郝愛國反倒是猶豫了起來，按說自己早就知道張卲偉迴來了，也早就該登門拜訪了，甚至說當初張家還沒有搬來時自己就該去的。現在才來，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自己真進了門該說些什麽。感激，恭維……郝愛國隻覺得一陣迷茫，甚至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自己今天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了。
“你也來了，怎麽不進去，站著幹嘛？”是邢衛民騎著自行車來了。因為開咖啡館的關係，邢衛民如今在臨江也要算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了，襯衣口袋上插著鋼筆，腕子上帶著全鋼的手表，自行車也是全新的，而且誰都知道這一切可都不是靠著他那個當革委會主任的爸爸。
“進去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你知道的，照道理說我是早就該過來一趟的。”郝愛國平日裏該人的感覺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樣子，現在倒是難得的老實了。
“快進去吧，我聽說，郝伯伯也在。”
“我爸？”郝愛國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沒有再猶豫。
果然，郝副主任真的在，不隻是如此而已，革委會的一把手刑智啟也在，除了張家人外，還有幾個是不認識的，都是四十來歲樣子，看得出也該是幹部，級別怕是還不低，指不定又是省裏派下來的人——再怎麽也是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多年浸淫，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家臭小子，還不快叫人。哎喲，愛國也來了，這是郝副主任家的小子。”刑智啟親自給那幾個不認識的家夥作介紹，更印證了郝愛國心裏的猜想，隻是這樣一來他反倒是糊塗了，自家老爺子說是副主任，一個不管事一心等退休的老頭子，就是下級都很少會拿他當迴事兒，真有什麽重要是要商量，怎麽偏隻有他在場，而且居然是在張卲偉家。
默不作聲的聽著幾個人說話，雖然這是些零零散散的信息，郝愛國至少也聽出個大概，又有人要來臨江投資建廠了，這一次據說是印尼來的華僑。如今的政策跟從前已經很不一樣了，也許在退休之前，一直主管外事工作的郝副主任還能好好的風光一把。
“明天上午那些人就到了，我覺得，你有必要見一見的。”走的時候，邢主任突然拉著張卲偉的手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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