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過後。


    或許是擔心挨揍,混混們最終帶著昏過去的劉強悄然離去。


    李景元行走在田埂,眼前是一片綿延無盡的山脈。


    臨江縣是個盆地城市,四周環山,一條河流通向長江。李景元所在的李家村位於城市的西南方,深藏於大山之中。


    從這裏進城,騎行至少需要一個小時。


    在八八年,電力供應仍實行計劃分配,李家村除了照明,就連打穀都要靠人力。


    這是一個落後得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方。


    一想到未來要在這個地方生活,平日裏養尊處優的李景元心中就感到極度不適。


    “粑粑,月月走不動了。”


    稚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低下頭,看見女兒李月月正仰頭期盼地看著他。


    何嬌嬌滿身灰塵,臉上掛著汗珠,顯然是剛放下貨物就一路跑迴家,生怕被他發現。


    他抬起手,舉起棍子,正欲教訓一番。


    “......”


    “你,你餓了嗎?”


    最後,他並未罵出口,而是轉身走向庭院。


    他張開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景元心中五味雜陳:“你是光腳進城的?為什麽沒穿鞋?”


    他歎了口氣,默默地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返迴。


    看到李景元麵色不佳,何嬌嬌結結巴巴地解釋:“家,家裏已經沒錢了,隻剩下一碗米,我,我明天就去找工作,買點菜迴來。”


    門外破舊的門板後,忽然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迴到家中,李景元深刻理解了什麽叫家徒四壁。


    思緒萬千,或許是酒勁上湧,他不知不覺靠在床邊睡去。


    “那,那我去煮飯。”


    朦朧的月光下,妻子何嬌嬌怔怔地看著他,滿麵的無助。


    迴去已無可能,當務之急是解決生活問題。


    他握著來人脖子的手往下摸索,掌心感受到了一陣富有彈性的溫熱。


    何嬌嬌的臉色瞬間蒼白,慌忙跑過來抱起女兒,既害怕又擔憂。


    清澈見底的半鍋稀飯,搭配幾根幹癟的蘿卜幹,構成了李景元穿越後初次的餐桌景象。


    這頓連一絲肉影都找不到的晚餐,讓李景元不願再有第二次體驗。


    他低頭瞥了一眼。


    輕輕喚醒夢中的女兒,李景元低語著疑惑。


    為何如此綿軟無力?


    一覺醒來,已是深夜時分。


    李景元不禁苦笑。


    他微微一笑,正準備開口。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情境。


    何嬌嬌呆呆地舉著錢幣,一動不動,顯得有些茫然。


    一路沉默寡言的何嬌嬌,踏入家門後,終於打破了沉默。


    這個既可憐又可歎的女子,即使剛剛遭受欺淩,心中依舊全是他,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


    ——簡陋的土坯房,瓦片稀疏,風一吹過,屋裏的人也會顫抖不已。


    李景元一怔,想起前身似乎常對孩子動手。


    怎樣才能賺到第一筆財富呢?


    李景元竭力迴憶前身的生活經曆,試圖找到商機的線索。


    他忍不住責備她,但聲音中卻帶著憐惜。


    等他迴來,卻發現那個便宜妻子竟然消失了!


    狹小的床上,女兒李月月酣睡著,而何嬌嬌,隻留下了鞋子一雙。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


    吱呀一聲。


    李景元趁人不備,猛然撲上,將來人牢牢壓在身下。


    喝多了稀飯,李景元無法忍受,起身去了茅廁。


    家中連煮飯的米都沒有,還拿錢去賭博!


    何嬌嬌於是領著孩子走向廚房。


    不久,柴房裏亮起了燈光。


    她一邊說著,一邊慌亂地掏出一把皺巴巴的一毛兩毛鈔票,數了數,遞過大部分:“我,我留五毛錢買米,你,你少賭些...”


    李景元內心冷笑,還挺專業,懂得提防。


    勉強填飽肚子後,李景元按著酒後疼痛的額頭,思考如何擺脫當前的困境。


    飯菜迅速擺上桌。


    然而,剛要拿起筷子,李景元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並不太生氣,前身確實是個不靠譜的人,換成他也會逃跑。


    李景元的怒火突然升騰。


    他的眼神變得深沉,難道是劉強那幫人又迴來了?


    他隨手拿起一根火棍,麵無表情地靠在門邊。


    嗯?


    老江湖的李景元一時有些困惑。


    好吧,妻子也跑了。


    李景元不知該如何麵對,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景元迅速端來一盆水,發現何嬌嬌還呆立原地,立刻責罵道:“你是傻瓜嗎,去床上坐著!”


    老練的李景元第一次遇到如此癡愚的女人,她不懂得逃離危險,隻會以微弱而悲哀的方式,在困苦中掙紮著維係家庭。


    蹬蹬蹬的腳步聲。


    李景元愣住了。


    “隻是可憐了你這個小家夥,從今以後,你隻有父親沒有母親了。”


    李景元沉默片刻,端起碗:“吃飯。”


    何小翠微微一怔,手指緊緊絞在一起,低頭憨笑道:“我,我怕弄髒了,我隻有一雙鞋子。”


    何小翠起身,退後幾步,確保他不會動怒,才怯生生地說:“港口那頭有人喊幫忙搬貨,想著家裏糧食不夠了,我就去扛了一整晚的貨。”


    在1988年的中國,商機無處不在,身為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李景元滿腦子都是創新的點子,渴望投身於時代的洪流,贏取豐厚的迴報。


    然而,他目前的困境是囊中羞澀。


    李景元麵無表情地起身,帶著一絲尷尬問道:“你去哪兒了?”


    何小翠一臉困惑:“怎,怎麽了?”


    屋內的家具寥寥無幾,僅有一張餐桌、一張床,以及三隻由原木製成的小凳。


    她赤著腳,野草割破了她的皮膚,留下一道道細小的傷痕。


    隨後,門被悄然推開,幾乎無聲無息,讓人驚訝。


    他是個見過世麵的人,麵對這些街頭混混,毫無畏懼。


    李景元放下水盆,一把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你就高興吧,老子好歹也是億萬富翁,今天還是頭一迴伺候人!”


    說著,他端來水:“把腳放進來,我幫你洗一洗,看看有沒有紮到東西。”


    何小翠這才意識到,李景元竟要幫她洗腳!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她手足無措,既害羞又慌亂。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個隻會對她拳腳相加的男人,何時變得如此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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