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延搖頭失笑:“我沒那麽敏感。”


    他向葉輕白伸出手,葉輕白會意地將書放上去。與臉的矜貴完全相反的是他那勁起青筋的手,此時正溫柔撫過書殼,他猜這大概是清曼故意放到地上的。


    也算是他與這本書的又一次相逢。


    季洛延抬起頭挪動著輪椅摸索著把書放迴書架,慢條斯理地講起:“小學的時候,我們學過這篇課文。”


    “當時學的是語句用了什麽修辭手法,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情感。”


    “說實話我隻會背答案,要想在對應的時間背景下理解作者當時的心情還是有難度的,沒記錯的話,課本後麵還要求我們把最後那兩三個自然段背下來。”


    季洛延眉眼輕鬆,想起曾經無憂無慮也有些釋然:“那時我敷衍,背完之後也隻是浮光掠影,現在,我倒是能切身體會了。”


    一同娓娓道來的還有他的感悟。


    “有讀者給史先生寫下書評,說年少無意打出的子彈,在數年後突然正中眉心。在這種命運齒輪的轉動下,我似乎顯得過於廢物,隻等來了被驟風席卷。”


    季洛延的輪椅碰到了地上的書,他想要撿起卻不好彎腰,葉輕白上前拾起那兩本書遞給他。


    季洛延一點點摸過書殼的字,心道果然是這幾本,他將這兩本也妥帖放到並排。


    “但是曾經閱曆與你們的鼓勵積攢下的能量,也在這一刻向我拋來繩索。會從遙遠時間長河飛來的不止有子彈,還有沉澱過後打撈起的寶藏。”


    確認整理好書後,季洛延朝葉輕白一笑,曇花一現般鑄就美麗。


    “你的小河妖如果準備好了的話……也可以多為我加長繩索。”


    排排書架構成的安謐空間裏,葉輕白發覺季洛延是真的對身體殘缺沒那麽在意,甚至把這種缺憾也當作人生體驗的一環。


    旁人若為他在意,他自然也會感謝,但卻不要求對方為他作出退讓。更多時候他會希望別人將他視為同等的正常人,身體殘缺並不影響精神偉大。


    “你讓我想起了龍腦香科樹,”葉輕白迴想著曾經看到的場景,“那是一種生活在熱帶的參天大樹,高度能達七八十米。在十年左右一次的開花結果大年裏,上億顆種子會像羽毛球一樣從幾十米的高空不停旋轉墜落,風能把它們帶到更遠的地方。”


    季洛延點頭確認:“似乎也叫望天樹?我看紀錄片時隻記得它們的種子掉下來的場麵很震撼。”


    從高空墜落,又開啟新的生命。


    “對,它們的種子也被叫作金色精靈。”


    自然脫落後,成熟幹枯的幾片長葉會像兔耳朵旋轉成扇葉,帶著龍腦香種子不停地在空中兜轉,落地後找準時機就會生芽。


    與葉輕白交談起來相當愉快,天文地理皆有涉及,生動有趣,季洛延仿佛能從他的話語中截圖定格那一份份自然繪卷。


    問起他是不是喜歡看書,葉輕白卻說不是。


    “就像你的書架每年都添新書慢慢就變多了,我也隻是每年看一點慢慢就知道這些了。”


    也有綠苗拍的那本百科一份功勞。


    “那你平常喜歡幹些什麽?”


    “照鏡子和數餘額算嗎?”


    季洛延笑出聲:“你的愛好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那你喜歡幹什麽?”


    “我之前……”季洛延笑著糾正了自己的用詞,“我喜歡滑雪。”


    並不是截肢前他喜歡滑雪,而是他一直都喜歡滑雪。


    “平常除了聽新聞聯播外也喜歡聽你的直播,但你直播間被封了。”季洛延歎氣。


    葉輕白沒說自己還喜歡聽別人誇他認可他,看著季洛延惋惜的表情還有些小得意:“不如我再告訴你一個關於我直播的秘密。”


    “什麽秘密?”季洛延側耳傾聽。


    “你第一次給我打賞的時候,我在想怎麽留住你。”


    季洛延的臉上忽有熱意侵襲。


    “現在我告訴你了這個秘密,我想交換一個你的秘密。”


    季洛延感覺自己的嘴似乎先於大腦思考:“什麽秘密?”


    “你怎麽不吃菌子?”


    季洛延停頓了一小會,轉而無奈:“我之前和幾個朋友一起去菌子大省出差,野餐的時候一個朋友信誓旦旦地丟了幾個菌子進去煮,結果當天我們全被拖進了醫院。”


    “吃完菌子後我感覺整個腦子都是暈的,還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我坐在一朵紅蘑菇的傘蓋上,蘑菇一直長、一直長,比望天樹還高,比天上飛的老鷹還高,為了下去我就一直吃一直吃,但蘑菇長的速度比我吃的速度要快很多。


    後來也不知道它長到多高終於沒長了,我感覺有希望就一直努力吃,中途甚至還看見星星月亮和太陽,模模糊糊中好像吃了幾年一樣,最後我終於把它吃完了。


    然後在我落地的下一秒,腳下飛快地長出一朵藍蘑菇。”


    季洛延想起來還心有餘悸:“菌子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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