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壯嚇得屁滾尿流地往外跑,卻怎麽也跑不出自己的屋子。


    仇氏也醒了,她也同樣看到了那個麵孔雪白,唇色嫣紅的小孩,這不正是大伯哥家的張來金嗎?


    她哆嗦著往張二壯身後躲,張二壯卻拉著她頂在自己前麵。


    顫抖著聲音說:“好侄子,你不是,不是在雜耍團裏嗎?怎麽,怎麽迴來了?”


    小孩咧嘴笑著:“我想逃迴來,想找娘,被班主發現,打死了。”


    陰風陣陣,吹得窗戶紙噗噗的響。


    小孩桀桀的笑:“班主把我的屍體扔進了河裏,我好冷好冷啊,二叔二嬸,你們來陪我好嗎?”


    張二壯要嚇死了,這是侄子早都死了,來索命了?


    他顫抖著問:“來金啊,你別嚇二叔了,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才來找二叔?”


    小孩遲鈍了一會,才緩緩說:“我...我找不到家啊,好不容易有個咱們村子的人經過那條河,我才跟迴來的。”


    “二叔啊,這家裏怎麽就你和二嬸爺奶呢,我娘他們呢?”


    張二壯眼睛一亮:“孩子啊,你看,你娘他們都搬離這裏了,要不,你去找你娘去?”


    仇氏趕緊點頭:“是啊是啊,快去找你娘吧。”


    小孩眼睛一立,臉上陰雲密布:“不行,是你送我走的,是你害死我的。”


    “我死的太慘了,我就找你,我要你和二嬸,還有來銀弟弟來陪我,你們來呀,快來啊......”


    小孩滿屋子追張二壯和仇氏,要讓他們去陪他。


    張二壯和仇氏都嚇尿了。


    他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怎麽都跑不動了。


    仇氏突然崩潰大哭道:“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沒有關係。是你二叔把你騙走賣了的,你別找我啊,你去找他啊嗚嗚嗚......”


    張二壯一見老婆把他出賣了,頓時氣急,上去就打仇氏:“你這個死婆娘,當時不是你出的主意,說大房的來金要是賣掉,不但能得一筆錢,還能讓咱們的兒子來銀去讀書,好過當牛做馬供養別人的孩子,現在怎麽都怪到我的身上了。”


    仇氏也不示弱,同樣往他臉上抓撓:“張二壯你個癟犢子,我說的不對嗎?哪有你這樣的,自己兒子不供,卻去供侄子讀書,你個煞筆玩意,敢對老娘動手.....”


    兩個人一邊罵,一邊打,誰也不讓著誰。


    門外,站著傻掉的張老頭和張老太太這屋裏這麽大的動靜,他們早能不醒,門虛掩著,他們就站在門口,聽了個全程。


    當年,大孫子失蹤,他們也心痛,也懷疑過二兒子。


    但是,孫子遍尋不到,他們沒有辦法,隻能睜一眼閉一眼的當沒這麽迴事,畢竟,他們隻剩這一個兒子了。


    大房那邊的小孫子太小,剛4歲不足。


    養不養得活不說,老大家剩下兩個姑娘一個小兒子,怎麽撐門戶,他們兩個老的以後還不得靠老二養老?


    就這樣,他們完全把心偏到了老二那。


    今天他們聽著老二這邊動靜這麽大,就過來看看,沒想到聽到了這些,這讓他們如何自處。


    林妙站在陰影處,看著這一家4口,她已經召迴了紙人。


    小紙人鑽進了林妙的袖子,兩隻小手扒著袖口往外看。


    林妙點了點它的腦袋:“這麽好奇,也不怕風把你刮走了。”


    什麽事情都清楚了,她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但她想聽聽這兩個老的有什麽說法。


    他們不同的態度,決定他們將得到的待遇。


    有什麽說法,什麽都沒有。


    張老頭心想著: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大孫子都死了,再追究老二還有什麽用?


    張老太是自來就最疼小兒子,也不想追究,隻是,這仇氏居然敢對兒子動手,她可不能慣著。


    於是,她脫下鞋子,照著仇氏的臉就抽。


    仇氏見那小孩鬼不見了,剛鬆了一口氣,就挨了一頓鞋底子。


    她想想自己剛剛說的話,底氣不足,也不敢再和婆婆對著幹,囁嚅著說:“娘啊,你看看你,生什麽氣呢我們夫妻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合,我以後不會了。”


    張老太太一雙老眼滿含著威脅:“以後管住你那張破嘴,再敢胡咧咧,我不怕用藥把你毒啞了。下次再敢和我兒動手,手指頭給你剁了。”


    仇氏撇撇嘴,沒有說話。


    張二壯剛才被小孩鬼一頓追,嚇尿了褲子,又被仇氏撓了好幾下子,臉上都是血道子,加上這兩天老是倒黴,那樣子都沒眼看了。


    張老頭冷冷地看著二兒子,心裏隻有歎氣。


    他不心疼大孫子嗎?


    當然心疼,那是他最重視的孩子啊,寄托著他全部的希望,但是......


    作為一個老人,他能怎麽辦呢,死人得給活人讓路啊。


    都是那林氏無用,自己兒子都不能保護好。


    他冷著臉對老妻說:“明天買些個紙錢,去路邊燒燒,讓孩子早升極樂吧。”


    張老太點頭就是。


    兩人就走了,沒再多說。


    林妙就遠遠冷眼看著屋內的一切。


    這樣沒有人性的人家,她何需留手。


    她觀自家幾個孩子的兄弟姐妹宮飽滿,無缺陷,就是有些晦暗,這意味著有兄弟姐妹受損,但並未殞命。


    兩個老不死的,燒的什麽紙。


    但是眼看張謹言科舉沒幾個月了,兩個老的還不能死,要不然謹言就得等三年。


    誰說報複一定要死呢?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報複。


    第二天早上,張二壯去如廁,一個不小心,不知怎麽就腳下一崴,掉下了茅坑。


    等家裏人發現了,把他撈出來,他都出氣多,進氣少了。


    張老頭沒辦法,找孫子張來銀又找不到,不知道一大早上跑哪去了。


    他求了鄰居家的後生,去請了大夫來給兒子救治。


    老大夫進了屋,隻覺得一股特別惡心的味道傳來,心說:“這家人是掉茅廁了嗎?”


    但醫者父母心,他還是捏著鼻子給張二壯救治了,他倒抽一口冷氣:“這,這嚴重了啊。”


    仇氏不解:“不就是掉進茅廁了,能多嚴重?”


    老大夫一聽,強忍著惡心:“嘔,是這樣啊,他手腳的筋骨,看著長得好好的,卻都如斷了一般,不能用了。”


    說完,也不要診金了,隻說自己不能治,趕緊跑出了張家,出去就一頓幹嘔。


    張老太不信兒子就是摔了一下就能這樣,到底雇了車送去了縣城,找了幾家醫館都搖頭不收,最後隻能拉迴來了。


    張二壯心裏明明白白,但就是嘴不能言,手腳不能動,好像被什麽捆住了一樣。


    林妙冷笑:小鬼縛身,你哪裏能動。


    仇氏隻能給張二壯擦屎抹尿的,天天一邊幹活一邊咒罵。


    張家老兩口老了好幾歲,卻再也不敢教訓兒媳婦了。


    過了幾天忙亂的日子,他們才發現,張來銀好幾天沒出現了。


    幾個人心裏都咯噔一下,慌了手腳。


    張老頭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張來銀讀書的先生那裏。


    先生也很生氣,斥責道:“這張來銀天天不好好讀書,經常和人出去喝酒賭博,無故缺習,你們這些家人,怎麽也不管管,再這樣,以後就不要來了,反正他也不是讀書的料,你看看,這學館裏,哪個比他大,偏他天天來混日子。”


    張老頭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先生也嚇了一跳,不是吧,這張來銀好幾年就這樣了,他的家人居然不知道嗎?


    平時家人都不考較他的功課的嗎?


    無奈,先生求著人,雇車把張老頭送迴了家。


    林妙聽說了,也是一驚,這張老頭可不能死,張謹言科舉不能耽擱了。


    沒辦法,她隻能上門,暗暗診了他的脈,然後鬆了一口氣。


    沒事,這老頭還是能活一些年的。


    這迴可好,張家兩個男人,都臥床了。


    張來銀終於被找到了。


    在一個村子的枯井裏,這張來銀手腳俱斷,靠著吃老鼠蟲子居然活了下來,隻是,他的手腳都廢了。


    張來銀叫嚷著一定是張謹言害了他。


    但讓他說,卻毫無根據,他也沒法說是因為自己害過張謹言,這才懷疑他的啊。


    再說,自從那次出事,林妙就包了村子裏王二的牛車,專門接送張謹言,隻說因為快考試了,怕張謹言太累,傷了身子。


    這也使他成為張謹言不可能傷害張來銀的有力證人。


    王二聽說張來銀誣陷張謹言,對村裏嗤之以鼻:“可真能胡說,謹言可是我天天接送的,除了學堂就是在家,路上一直坐著牛車,哪裏有空去害他?”


    村裏人也說:“就是,謹言也沒必要害他啊,張來銀這是瘋魔了吧?”


    張老太對二兒子一點不同情了,充滿了怨氣。


    要不是他養的這個沒用的兒子,天天招貓逗狗的不學好,哪裏能自己被人害了,還連累爺爺生氣傷了心脈?


    這一天天的,老張家烏煙瘴氣。


    仇氏是不想伺候男人的,這男人不但肮髒腥臭的,還一天天陰氣森森的,讓她害怕。


    但她舍不得兒子,家裏還有個女兒也已經嫁了人。


    要是自己走一步再嫁,兒子誰管,女兒怎麽做人?


    不再嫁,她身無長物,離了張家也沒法活。


    林妙不再關心張家這一團糟的生活,反正她按時給養老錢,就讓他們一起苟延殘喘吧,這不是比死了更好?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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