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湛東坐在病床旁,握著那纖細的疤痕交錯的右手。


    把她的手背放在唇間,臉頰,額前,小心翼翼卻又好似無處安放一般。


    疼惜和悔恨被漆黑的眸子深深地遮掩住,他的臉上再沒了白日的從容笑臉,取而代之一臉冷凝的霜。


    他輕輕親吻那掌心的疤痕,一夜長出的胡茬微微地摩擦著秦羽微手背的肌膚……


    就這樣守著她,感受著她手心的阡陌縱橫,眸光幽深地盯著她的臉,不忍去想從前。


    昨晚他給秦羽微包紮手心傷口時,助理魯寧送來了衣服和車子,等他再折迴房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秦羽微裹著被子,四肢蜷在一起像個嬰兒,小小的,窩在床側。


    她緊閉雙目,可身體卻在輕顫。


    駱湛東疾步上前,就看到她雙頰浮現不正常的紅,手背一貼額頭,燙得他心神不寧,客服送來的溫度計上赫然顯示出40.1°。


    他火速驅車把幾近昏迷的秦羽微送到華醫附院,掛號,問診,抽血化驗,輸液進病房……


    他自始至終抱著她,好多次用額頭貼她的臉感受她肌膚的熱度,也好多次用寬厚微微發硬的手掌理順她淩亂的發絲。


    那一刻,他有種錯覺,曾抱著駱展翼在醫院穿梭的畫麵與此情此景交匯,他甩了甩頭,不讓自己深想。


    直到手機震動了幾下,不曾闔眼的他這才舍得將目光從熟睡的秦羽微臉上移開。


    一條語音消息,他點開,放在耳邊,傳來溫婉的聲音。


    他給秦羽微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眼輸液器的滴速,才站起身,月光將他的身影覆蓋在秦羽微身上。


    對不起小羽,在你和點點之間,我還是不能選你。


    他走出病房,微微揉了揉太陽穴,又來到走廊的窗旁,讓冷風把藥物帶來的困意驅散。


    *


    秦羽微在微不可聞的關門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並沒有睡著。


    當她從昏迷中恢複意識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在身旁。


    她從眼瞼的縫隙看到了駱湛東的臉,又在下一秒穩穩閉上。


    她明明很累很困,可大腦異常的活躍,遲遲無法進入睡眠狀態,還要忍受手被男人握著的強烈不適。


    他的舉動讓她心生厭惡,他的惺惺作態更讓她感覺惡心!


    她想快點結束這出鬧劇,可又不願意麵對他。


    ……


    終於,他走了。


    寂靜的夜裏,她聽到了駱湛東手機裏傳出的溫柔女聲,體貼又大氣。


    “男人大概都喜歡這種能顧全大局,穩定好後方的女人吧。”


    秦羽微長舒一口氣,用力將右手在床單上抹了幾遍,恨不得剁掉。


    她也恨自己這副矯情的身體,不過是吹了點冷風,受了點驚嚇,怎麽就要在他麵前好似林黛玉一樣弱不禁風?


    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施以援手,像救世主一樣展示他的優越感?!


    該死!


    她的眼睛直直盯著緊閉的房門,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記,依稀記起駱湛東抱著高燒的她闖入醫院急診室的一幕。


    那一幕,和當初她早產的迴憶重疊在一起,不經意間,白色的枕頭濕了一片。


    五年前的早產和產後抑鬱,以及生母辭世的遭遇,讓她一蹶不振,眼睛差點哭壞,身體也大不如從前。


    這些年,要不是歐陽靖的父親,著名中醫學家歐陽文修為她調理,她早就垮了,哪還有精神上蹦下跳地和冷婉寧她們周旋。


    她睜著眼睛,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窗簾縫隙滲透進白色光芒,才終於得以合上眼。


    夢裏,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駱湛東,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秦羽微有今天是自作孽的報應,是我不聽媽媽的話,是我識人不清……


    你少拿出聖人的姿態來施舍憐憫,我不需要!我更不稀罕!


    當年我聲名鵲起時愛上籍籍無名的你,不圖榮華不求浮名。


    如今你衣錦還鄉,不管我淪落到何種地步,都不會有求於你!


    *


    秦羽微睡了將近一個對點兒,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歐陽婧翹著腳坐在一旁摳手機,聚精會神的。


    她睡飽了精神也好起來,那些惆悵憤懣消散不見,咧嘴笑道:“我這小病號怎麽還驚動了歐陽大專家?”


    正專心翻著韓君羨朋友圈的歐陽婧嚇得差點把手機掉地上,但很快恢複嚴肅臉,擺正坐姿,嚴陣以待。


    “秦羽微你可以啊,這麽大的事都要瞞著我,不把我當發小了是麽?!”


    秦羽微愣住,問她什麽意思?


    歐陽婧手一甩,直接坐到床邊,凝視著秦羽微的眼睛。


    “秦羽微,你可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麽發的毒誓了?昨晚誰送你來的?”


    來之前歐陽婧聽到護士站在議論,說昨晚送5號病床來的模範先生竟然是有婦之夫,而且還讓情人和老婆孩子住在同家醫院的相鄰病房。


    等她若無其事地走到隔壁病房外,就從玻璃窗上看到了那張人神共憤的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秦羽微聞言心口一慟,很快便恢複正常。


    “婧婧,不是你想的那樣。昨晚是意外,我……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


    “你在夜潮的事兒林偉霆聽當時在現場做dj的哥們兒說了。你啊你,一個人逞什麽能,是不是你那個後媽和姐姐給你下絆子了?你怎麽不找我?!看我不一針下去讓秦衝那個禍害斷子絕孫……”


    歐陽婧聽到林偉霆傳話後,第一時間便想到秦羽微在家裏受了氣,不然她不可能沒事半夜一個人往酒吧跑。


    秦羽微歎了口氣,說了句不提也罷,就起身要去衛生間。


    歐陽婧吐槽歸吐槽,可看著死黨那孤單虛弱的背影,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死丫頭要強又嘴硬,她還不知道現在輿論已經鬧成了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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