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密的弘農楊氏是假的,王夫人的太原王氏是真的。


    有族譜,有傳承。


    當嶽丈把曆經戰亂也要小心保存的族譜呈現給徐知誥的時候,徐知誥虔誠地撫摸著古老的紙張。


    “賢婿,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請賢婿都要好好對待小女。”


    嶽丈的意思,徐知誥明白。


    夫人的出身可以給他提供很多助力。


    他不僅僅是徐溫的養子,還是太原王氏的女婿。


    多麽好的一層光環。


    所以,他雖然寵愛宋福金,但不許她越過王夫人。


    徐知誥自認為一向自製力驚人。


    他可不是楊渥那種沉迷享樂的廢物。


    他知道什麽是分寸,他也懂得怎麽樣讓後宅足夠平衡。


    但是玫姬的出現,似乎打破了所有平衡。


    這個女人像是玫瑰花成精。


    又香又豔。


    徐知誥留連在她的屋子裏麵,忘乎所以。


    玉山公主出生後不久,李景遷也出生了。


    生母就是玫姬,現在大家管她叫玫夫人。


    而宋福金大家叫她宋姬夫人,加一個姬字區別正室。


    玫夫人卻不用。


    玉山公主的母親死得無聲無息,早就被人遺忘。


    玫夫人在生完孩子之後,看起來越發迷人。


    整個徐府迴蕩著玫夫人的笑聲,清脆如金鈴鐺。


    徐知誥喜歡這個聲音。


    他在玫夫人的寢室裏麵,掛滿了金鈴鐺。


    “景遷有貴人像。”


    徐知誥抱著玫夫人說。


    “他才生出來,哪裏能看出來貴不貴呢?”


    玫夫人說完又笑了。


    她笑得樣子太魅惑。


    “我說有便是有的。”


    “那奴家有沒有貴人像呢?”


    “你有國母像。”


    “老爺好會說笑話啊!”


    玫夫人清脆的笑聲響起。


    搖籃裏麵的李景遷哭了兩聲。


    粉妝玉琢的小嬰兒,真好看,就連哭都惹人愛,很像他的娘親。


    “玫兒,我要和你生孩子,生許多許多的孩子。以後我要去更高的位置,高高在上,高高在上!我要把天下所有好東西都給你。你相信我嗎?”


    徐知誥把頭埋進玫夫人酥嫩的胸膛。


    笑聲變成了嬌柔的喘息……


    “王久安,李錦環如今過得怎麽樣?”


    玉山公主忽然間問王久安。


    李錦環是玫夫人的女兒。


    玫夫人生她的時候難產而亡。


    冷不丁被這麽一問,王久安不知道怎麽迴。


    他是被玉山公主臨時叫過來伴駕的。


    並且,聽人說,自從景遷走後,李錦環似乎有些……


    王久安無奈,他不善言談,和宋摩詰形是兩個極端。


    自從宋摩詰來了,旅途很吵鬧。


    他一會兒吟詩,一會兒感歎,路上碰到一隻鳥飛過頭頂,他都要吟誦兩聲。


    “連碧峰頭渺無蹤,平岸細飛白鷺東。這一路的景致真是不錯。”


    玉山公主聽到之後,看了馬車外麵一眼。


    “不是白鷺,那是白鹮。”


    宋摩詰有些窘迫。


    “哎呀呀,不才真是才疏學淺,不及公主有見識。”


    “確實不才。”


    宋摩詰有些委屈。


    “公主不喜歡小人嗎?”


    “不喜歡。”


    宋摩詰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小人哪裏照顧公主不周,小人改就是了。”


    “哪裏都不周。”


    宋摩詰感覺一口氣上不來,心口要堵壞。


    他忽然有些惡劣地說:


    “公主如此性情,恐怕聖上不會喜歡。”


    “與卿何幹?”


    宋摩詰簡直要抓狂。


    他長長唿出一口氣。


    “公主,您許久不在西都,我給你講講西都的奇聞異事,和風景名勝吧。”


    “無需。”


    宋摩詰仰頭望天。


    他從來沒有這麽氣悶過。


    雖說他是宋齊丘的侄子,因為宋齊丘無子,早都把他當做嗣子。


    宋齊丘可是李昪身邊的重要功臣,已經跟在李昪身邊十幾年了。


    現在宋齊丘是朝中的左丞相。


    權傾朝野。


    “公主修行多年,吃盡苦頭,如今迴去,是苦盡甘來。西都皇宮美輪美奐,到時候公主不要過於驚詫。”


    宋摩詰心裏不舒服,想說些讓玉山心裏不痛快的話。


    李昪的其他子女都在皇都享福,隻有玉山一直被遺忘在定文寺。


    宋摩詰以為自己這麽說,玉山公主心裏一定會十分悲戚。


    “宋公子經常在皇宮裏麵住嗎?”


    宋摩詰大窘。


    “不才怎麽有機會在皇宮長住呢。”


    “哦,聽你的語氣,似乎皇宮是你家的一般。”


    宋摩詰麵皮漲得通紅。


    是呢,玉山公主再不受寵,皇宮也是人家的家。


    他心裏越發惱怒,卻啞口無言。


    “宋公子,你太吵了,雖說你的名字是摩詰,可你既沒有佛性也沒有才氣,隻會吵鬧人。”


    這話不僅僅是令人窘迫了,宋摩詰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大巴掌。


    唐朝詩人王維字摩詰,名和字取自佛教經文《維摩詰經》。


    維摩詰是西方毗舍離之地的一個富翁,家有萬貫,仆從成群。


    但是他一心向佛,虔誠修行,能夠處相而不住相,對境而不生境,得聖果成就,被稱為菩薩。


    王維很喜歡《維摩詰經》,他本人也被稱為“詩佛”。


    宋摩詰也叫摩詰,可是他既不懂得佛法,也不懂得詩,隻懂得聒噪。


    玉山公主的話讓他惱怒不已。


    “公主在佛前修行多年,為什麽還要出口傷人呢?”


    “出口傷人又怎樣?”


    “出口傷人,不怕因果報應嗎?那不是白修行了。”


    宋摩詰說完了之後,狡黠一笑。


    他覺得自己當真特別機靈。


    玉山公主估計要麽啞口無言,要麽惱羞成怒。


    “嗬嗬,野狐禪。”


    宋摩詰沒聽明白。


    “什麽,什麽狐狸?你罵我對不對。哈哈,公主發怒了吧,修行還不到家。”


    玉山公主搖搖頭。


    自己本來不想理這個人。


    是他一路走來非得在自己馬車的車窗附近晃悠。


    實在煩人。


    “宋公子,我沒有罵你,【野狐禪】三個字是說你不懂佛法,了解一點皮毛,便以為自己什麽都懂了。確實愚蠢,不能了悟。”


    宋摩詰的麵皮都要發黑了。


    “公主,您,您,您也太……”


    玉山公主唿喚隨行的太監:


    “劉內侍,請讓宋公子離我的馬車遠一些。”


    宋摩詰低頭:


    “公主,伴您左右是我的職責,您父皇安排的。”


    “劉內侍,伴我左右的隻有宋公子一個人嗎?”


    “啟稟公主,咱們都是隨身伺候的人。”


    “把王久安叫來,他不愛說話,甚合我意。”


    劉內侍看了宋摩詰一眼,趕緊命人把王久安召喚來。


    王久安騎著一匹金棕色的馬,人很高大。


    “宋摩詰,這迴有王久安伴我左右,你可以到別的地方去了。”


    宋摩詰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他僭越了,非常失禮。


    玉山公主惱火也是應該。


    可他心裏依舊不屑。


    “要不是,要不是……我為什麽要對這種女子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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