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戰自太行山東而來,景三生自臨江北上,他們都奔著一個目的:滅掉左近臣的爪牙。


    而此刻,誤被認為是爪牙的李崇,則跟著秦昆迴到了東韓村的後山。


    日頭還不到中午,秦昆望著山下的東韓村,表情凝重。


    李崇目力極好,看到了不遠處幹農活的韓青燕,沉思片刻,才低聲道:“秦黑狗,今晚你莫非還想……再結一次婚?”


    秦昆一肘子打在李崇腹部,李崇倒吸涼氣,半晌才緩過神來。


    係統給的時間,還剩3小時不到。


    要抹除他們的記憶麽……


    “你們先等著,我有點事。”


    秦昆單獨來到一處山洞,北方農村這種土山洞還挺多的,據說是放羊人避雨的地方,山洞中,一群鬼差被招了出來,這裏立即變得滿滿當當。


    “主子?”


    “大家都出來了?”


    “主子這是有事吩咐嗎?”


    “這裏是哪?”


    嘰嘰喳喳議論完畢,秦昆才開口:“誰會清除陽人的記憶?”


    一句話,周遭變得沉默,隨後又掀起一陣討論。


    這種鬼術,是犯忌的,不會刻意修煉,而且清除記憶,聽起來和裏一樣簡單,一道光一閃,奇怪的聲音一出現,或者進行一個儀式,記憶就沒了,人體的玄奧和強大,遠比想象的要堅韌。


    一些披屍鬼恐怕最有感觸,記憶這東西,哪怕猛鬼披上屍衣,都能獲悉前身的記憶碎片,甚至要被影響,這些東西不僅滲入靈魂,也滲入肉體當中,說不清的。


    混在鬼差裏的狄仁傑走了出來,低聲道:“因果之力就行啊,秦上師難道忘了?”


    秦昆苦笑:“沒忘,不過……目前用不了。”


    狄仁傑一愣,然後變得一籌莫展。


    平素最低調的無頭鬼走了出來,胸腔裏的聲音悶聲迴蕩:“主子,我的拔頭術可以,不過會對陽人產生傷害。”


    拔頭術,無頭鬼的招牌鬼術之一,秦昆也見識過不少次,這種鬼術的確可以,就是太粗糙了,一不留神,人容易變成傻子。


    “還有沒有細膩一點的手段?”


    秦昆示意無頭鬼留在身邊,又問向周圍。


    “我似乎可以,但沒試過……”


    王女夭夭忽然出現,夭夭乃鬼王,習得藤蘿因果身,周圍有好幾個分身,好似一根藤上結出來的,不過她的鬼術和從顱內生長的藤蔓有關,她覺得,自己可以試試。


    秦昆又把夭夭留在身邊。


    “還有呢?”


    馬烈打了個響鼻,當仁不讓走了出來。


    “主子,咱一腳陰風蹄下去,也能消除記憶!”


    說著,鼻孔揚上天。


    “要按馬烈這麽說,那老子一根吊命繩勒住,那些陽人腦子也能斷片!”


    吊死鬼隨後補充。


    “這都能行,那我刺穿他們腦子也可以。”


    董敖抖了抖披風,一把長槍憑空握在手上。


    幾個人雜七雜八說完,就連荷蘭籍鬼差火炮鬼都推出自己的大炮:“窩門歪果仁的火炮,也能打掉那些人的記憶……”


    “都給我滾!”


    秦昆瞪了四個鬼差一眼,讓你們幫忙來的,又不是害人來的,大炮都特麽用上了,作死啊!


    女鬼中,石蛇姬走了出來:“主子,我也可以試試。”


    秦昆雖然不知道石化和清除記憶有什麽關係,但還是留在身邊。


    再往後,就沒鬼差吱聲了。


    他們的鬼術可不是對陽人用的,現在陰陽安穩,鬼身自由,他們中就連洗白的黑蛇鬼王風玄瞳,都不必對陽人動手了,捉鬼師嘛……和主子是自己人,普通人嘛,犯不著嚇他們害他們,供奉有的是,不缺那點陽氣。


    “秦、秦爺,我也可以試試。”


    縮在鬼差後麵,一直沒說話的邪牙鬼王俞江固開口道。


    原本孽水塢的瓢把子,現在跟了秦昆,雖然入夥較晚,但誰都知道這廝入夢鬼術不可小覷。


    秦昆一直看著俞江固,似乎早就期待他站出來,俞江固被看的局促,幹咳道:“就是不知道入夢鬼術有沒有作用。”


    “好,瓢把子有心了。”


    秦昆遞上一遝冥幣,“下次主動點。”


    俞江固一愣,他當老大當慣了,往常都是自己賞賜別人,這次頭一次被人賞賜,還有些不習慣。原本要退迴去,可是聞了聞靈力波動,俞江固立即不動聲色把冥幣揣入懷裏。


    “謝秦爺賞!”


    “那麽……”秦昆剛開口,被一個聲音打斷。


    “秦上師,我、我也可以試試!”


    秦昆一愣,一個癡肥的小胖子湊到前麵。


    阿鬥?


    小胖子也是鬼王,隻不過一身鬼氣都是吃供奉吃出來的,秦昆隻見過他的‘召喚術’,還沒見過真正的鬼術。


    “我說……你別勉強啊……”


    “讓我試試吧!”


    “那、好吧。”秦昆也掏出一遝冥幣,想了想,又補了一遝。


    俞江固一愣:“憑什麽他有兩遝?”


    秦昆白了俞江固一眼:“他能搖人,你行嗎?”


    “我怎麽不行!”話音剛落,俞江固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尷尬一笑,關鍵那冥幣上的靈力太精純了。


    沒想到小胖子隻收下一遝,然後道:“能給我開頓宴席嗎?”


    秦昆笑了笑,一桌擺飯憑空出現,圓了他的心願。


    在避雨的山洞商議秘事,沒想到外麵真下雨了,阿鬥性格和善,招唿大家一起吃,一群鬼差一邊吃一邊聽秦昆道:“東韓村,關於我和我認識的人記憶,全部消除。你們能做到嗎?”


    “那太細致了……”


    “有些難……”


    “不過如果找出因果節點,還有機會。”


    “什麽是因果節點?”


    眾鬼忽然看去,正在和大吃大喝鬼差忽然停下咀嚼,尷尬望向旁邊:“你們……不知道啊?”


    那鬼頭戴烏紗硬襆頭,腰係銀銙蹀躞帶,背後別了一根造型古怪的鉄鐧。


    眾鬼聞言搖頭,那鬼撓了撓腮幫子,好像多嘴了。


    秦昆忽然點燃一根煙,眯起眼睛望著狄仁傑:“狄公,你……見過公孫飛矛吧。”


    他知道因果之力,秦昆也就姑且當有見識,但因果節點這麽怪異的詞句,不是秘門中人,是不會知道的。


    “玄都神侯嘛……自然見過幾次。”


    狄仁傑咽下食物,無辜攤開手:“我可不是要瞞著你的,你也沒問我啊!”


    我艸!


    這廝才是老江湖啊!


    哪怕當初被自己擄走,他也沒提過和公孫飛矛的淵源,而且知道自己是扶餘山當家後,也從未表現和任何和扶餘山有舊的跡象。今天如果不是說漏了嘴,也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去!


    看見秦昆麵色不善,狄仁傑連忙道:“其實我和公孫飛矛不熟……”


    秦昆有些不耐煩,狄仁傑馬上道:“但我和陳愚很熟!”


    ‘封魔匠’陳愚!


    曆代陪天狗中,都有左膀右臂,但唯有公孫飛矛那個時代,有一條大腿。


    祭家老祖陳愚!


    相傳陳愚在生死道上的名聲比公孫飛矛還響亮,畢竟三秋之亂,鬼門洞開時,將近一半的鬼王都是他封印的。


    “我倆都是並州人,年輕時就認識,隻不過我老了後又見了他幾次,他卻沒有變化。”


    狄仁傑想起故交,有些唏噓。


    秦昆知道,那應該是陳愚迴到過去遇見的,不過看狄仁傑的表情,這份淵源怕是很深。


    “好了不談這個,那不如我也幫幫忙,起碼我知道怎麽梳理因果結點。”


    有狄仁傑出手,秦昆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好,不過接下來,得靠你們自己了。我有要事得去草原!”


    啊?


    鬼差麵麵相覷。


    “所以狄公,你和剛剛我挑出來的鬼差留下,切記,把有關我和我周圍人的一切記憶都得清掉!這個很重要!”


    狄仁傑一笑:“我壓陣,秦上師安心。”


    “我會留些消耗法器給你們,到時候一定沒我陽氣庇護,你們幾隻鬼王可能有危險,在這些法器用完前,記得和我匯合!”


    “好!”


    於是,秦昆陣丸彈出,擺出聚靈陣。


    ‘萬法焚香達九天’


    ‘紫金玉爐越三千’


    ‘心神道炁歸丹元’


    ‘九州升仙度靈煙’


    所剩靈力還剩2個小時就會封印,秦昆將所有靈力灌注在八方陣丸之中。


    “記住!這些小銅爐就是陣丸,裏麵有我存下的靈力。如果陰氣不夠,點一根陰香汲靈,如果天雷來襲,點一根陽香避難。”


    秦昆留下兩把香,該囑咐的已經囑咐完畢。


    “主子,不如我也留下吧。”


    張布忽然出列,秦昆不解地望著他,張布微微一笑:“狄公壓陣,有些話不便開口,我來當個傳令副手。”


    張布是秦昆麾下頭號智囊,南海十八鬼砦力敵鬼王那次,因為指揮得當,已經服眾,雖然當時被悟通勾欄鬼術的徐桃搶了風頭,不過大家相信他的能力。


    “行,小心為上!”


    ……


    秦昆一去就是一個小時,李崇等到雨大了也不見他迴來,隻能和韓淼找了個樹下避雨。


    “李哥,這天氣好好的,怎麽下雨了?”


    要說對天象的判斷,除了氣象從業者,就剩農民和漁民了。


    在韓淼看來,明明不可能下雨的天氣,不僅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這有些反常啊。


    李崇撇撇嘴,他的望氣術早就看見秦昆離開的方向鬼氣氤氳,這雨肯定是鬼召來的唄。


    “韓淼,你可能不懂,李哥從小是福星,這馬上開春了,來一場春雨,今年鐵定好收成!”


    韓淼想想也是。


    這雨雖然來得奇怪,但確實太珍貴了。


    二人說著,秦昆已經返迴。


    “走!”秦昆言簡意賅。


    “走?”韓淼一頭霧水。


    “走哪去?”李崇發問。


    “草原!”


    “嗬嗬,去草原幹什麽?這路要去草原,得猴年馬月啊。”


    別說是土路,哪怕像30年後那樣,他仨就一輛自行車,騎到草原痔瘡都能磨出來。


    不過二人跟著秦昆走了沒多久,一輛卡車便停在路口。


    “阿古拉?”李崇愣住,“你幹什麽去?”


    昨晚他就沒影了,李崇還以為他早走了。


    “拉了一車茶葉和日用品迴草原。秦爺說迴去時在這裏等他。”


    ……


    杜家寨,石牆矗立,雜草叢生。


    葛戰負手走在石牆上,整個寨子靜如鬼蜮。


    “古順子,杜家的人在哪?”


    古順子牙關打顫,我大哥大你都沒收了,我怎麽打聽啊。


    “不、不清楚……”


    “哼。”


    葛戰冷笑,雙眼一掃寨中空蕩的房屋,立即鎖定了一間。


    撿起一塊石頭,嗖地一聲,石頭脫手,炮彈一樣打出去。


    直線距離已經超過300米了,那顆石頭還是砸穿木門,打入屋中,釘在牆上。巨力濺射的土渣石屑,直接將牆上的掛曆打炸了。


    “奈何橋畔誅邪魔,九州浩土平劫波。魁山有虎生地火,大威天龍伏陰羅!魁山葛戰,特地前來……邀杜家主一見!”


    聲音擊穿周圍三百間屋子的窗戶紙,龍吟虎嘯,引來小雨淅瀝。


    屋內,一個魁梧男子走出。


    “原來是……葛龍頭!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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