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


    溫柔的女聲。


    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濃霧中出現。


    她語調也是溫溫柔柔的,“媽媽來接你了。”


    “對不起啊,讓你跟爸爸生活那麽久,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她在大霧中張開懷抱,一步步走出來,五官跟林陌有幾分相似,本該是好看的,卻因為兩頰過高而顯得有種說不出的刻薄。


    她微笑著,看著林陌。


    “來媽媽這裏。”


    “媽媽會永遠保護你的。”


    真是……


    林陌原本的麵無表情軟化,臉上浮現無奈的笑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從他記憶裏把這個人挖出來,並且讀了他童年記憶的。


    但是,讀的時候就不能讀完整一點兒嗎?


    他可是親眼見過,親耳聽過,親自感受過自己這位看似溫和的母親的冷情。


    [你怎麽來了?]


    [我跟你爸已經離婚了,我正在組建新家庭,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母親,你就不應該出現,你說對嗎?]


    [你爸打你不給你吃飯?哦,那是挺過分的,那你去報警吧。]


    [我怎麽不管你?哈,當初你爸天天往外跑跟別人聊騷,我讓你生病把他叫迴來你都不願意。你還有臉問我怎麽不管你?]


    [還有,你爸壓根沒把你放在眼裏,否則根本不可能那麽對我!明明是個男孩兒,怎麽還那麽廢物呢?]


    [你趕緊走吧,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些事兒,能不惡言相向已經是我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善意了。]


    [別笑了,別討好我,沒用的。你們父子我都不要了,而且…你就不能有點兒骨氣嗎?為了填飽肚子,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還笑的這麽卑微,真不愧是你爸的種啊,都能做到這麽不要臉。]


    [這是一千塊,你拿著吧,以後別來找我了。如果不滿意,你可以去報警,不過那時候我也會告你爸,你說你爸受你牽連,會不會後腳就把你趕出去?]


    唉……


    真的,這次的存在確實勾起了他的衝動。


    隻不過這種衝動並不是什麽被夢寐以求的東西迷惑。


    而是恨不得走過去給對方兩匕首。


    林陌繼續往前走,無視旁邊兒那個一直笑著叫他小陌的女人。


    他思緒略微有點放空。


    說起來,他這算不算繼承了女人的冷情?


    身為子女,對父母沒有一點兒孺慕孝順的心,感覺自己不弄死他們倆已經仁至義盡。


    有這種想法的他還完全不會感覺到自責,良心也沒有任何譴責——他壓根沒有良心這種東西。


    這麽看,冷情還挺好的。


    最起碼不會被人打了巴掌之後還犯賤的替對方開脫。


    女人被他落在身後。


    短暫的不可置信之後就開始了無休止的謾罵,怎麽難聽怎麽罵,把她自己罵進去了也不在意。


    歇斯底裏。


    林陌沒有一點兒被影響到。


    前方的路逐漸散去濃霧。


    他腳下踩的不再是泥土,而是平坦的石板路。


    林彩彩就走在前麵,腳步依舊輕快。


    林國有走在他左邊兒,林寡婦在他右後方走著。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


    林陌看到了一座古樸恢宏的大殿。


    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人站在殿外的翹角屋簷下,枯瘦發黃的手臂從黑袍中伸出抓著大大的銅鈴。


    林陌隨著人流跟林家人走進大殿之中,學著其他人一一上前,把水果放在祭台上的時候他感覺似乎有人在看他。


    沒有細想,他跟在林彩彩跟林國有身後往出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三個黑袍人。


    黑袍的帽簷垂下來遮住臉,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臉。


    隻能看到他們或蒼老或尚算年輕的手臂。


    他們每個人都捧著一個三十多厘米的竹筒,竹筒裏是紮紮實實的竹簡。


    每個出去的人,不管是村民還是玩家,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得抽一支簽。


    林陌跟在林國有身後,也抽了一支簽。


    走出殿門之後,身後出了騷動。


    他看到不少人停下腳步迴頭看,就也跟著迴頭看過去。


    一個人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壓著趴在了地上。


    他兩條胳膊奮力的掙紮,卻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偷窺神明,褻瀆神明。”


    “死刑。”


    在黑袍人蒼老冰冷的聲音落下時。


    掙紮的男人忽然炸成了一團血霧。


    輕飄飄就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裹著帶走了。


    其他人繼續抽簽往外走的流程。


    隻不過……有幾個村民臉色蒼白的厲害,佝僂著身體站在黑袍人旁邊兒說著話。


    他們臉上滿是惶恐,伸出的手在哆嗦顫抖,看起來在跟黑袍人解釋什麽。


    有人從殿裏出來,也有人在往裏麵走。


    林陌被一隻有些冷的手拽了一下。


    林寡婦收迴手,“別看了,走。”


    他們繼續往迴走,路上林陌看了眼自己抽到的簽。


    竹簽上沒有簽文,就是打磨的十分平滑的一片竹簽。


    迴去的路上天上又開始落雪了。


    不是很冷,雪落在頭上輕飄飄的沒重量。


    林陌的手被凍得冰涼。


    他穿著一看就有些年頭的破舊棉鞋走在最後麵,看著前麵舉著竹簽看來看去的林彩彩,以及把竹簽放在口袋裏的林國有。


    林寡婦倒是沒有竹簽。


    剛才能進殿的全都是端著東西。


    手裏沒東西的壓根不讓進殿,自然也就不能抽簽了。


    前麵林彩彩跟林國有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


    林彩彩踹了林國有一腳就往家跑了。


    路邊的柿子樹上掛著橙紅的軟柿子,幹枯的樹枝,小燈籠一樣的柿子,還有隱約堆積在柿子蒂上麵的細雪,遠處的建築是磚房,外牆塗了大白,跟畫的底色一樣。


    進入遊戲之後。這是第二次死人。


    村民們處理的很妥帖。


    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生活。


    第五天。


    這天沒下雪,依舊很安靜。


    林彩彩再次給他帶來了有玩家死亡的消息。


    從第四天,也就是昨天抽簽的下午開始,林彩彩就從興高采烈轉變成了看誰都不順眼的狀態。


    連林寡婦都默默的離她遠了一點兒,假裝看不見她。


    林陌把這一幕觀察在眼裏,不確定林寡婦是為什麽開始避開林彩彩的鋒芒。


    “又死人了。”


    林彩彩黑色的瞳仁帶著無機製,沒有生命的暗沉,她看著林陌:“你猜猜,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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