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裴含章一時衝動作出讓自己日後後悔的決定,杜信芳趕忙勸阻。


    “你不是不了解阿殊,她不是個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她不會在你落難時拋下你的。”


    “正因為我知道她不是,所以才更不能連累她……”裴含章喃喃道。


    他咬了咬牙,對杜信芳說道:“大哥,我也不瞞你,除了我被刺殺之外,我祖父的死也有蹊蹺。”


    裴含章並未明說祖父自盡身亡的事情,隻說道:“我們裴家現在已站在了懸崖邊緣,我甚至不敢去找我大哥,我怕把危險帶到他身邊,所以我更不能讓阿殊卷進來。”


    他不敢去雲州,宛州恐怕也不安全,前方等待他的或許就是流落異鄉的生活。


    他不知道危險什麽時候能離開,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迴到京城,這種情況下,他怎能讓沈殊玉一直等他?


    杜信芳不可置信地說道:“難道你以後都要過亡命天涯的生活了?”


    “也許吧。”


    裴含章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愈發蕭瑟。


    “眼下我都不知道我能平安活到哪一天,我怎麽能讓阿殊到我身邊來?


    杜信芳一時也沉默下來,他陪著裴含章站了許久,最後忍不住說道:“那你想好怎麽和她說了嗎?”


    裴含章搖搖頭,“我了解她的性子,我去找她說,她是一定不會同意的,說不定還會跟我一起走。”


    杜信芳猜到了他的意思。


    “那你也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吧?再說,阿殊原打算這兩天就迴城來看你,到時你不在,那可怎麽辦?”


    沈殊玉長了腿,找不到人自然會去追,而且她十分聰明,身旁又有朱雀相助,要查裴含章去了哪個方向,恐怕不是什麽難事。


    “這就是我想請大哥幫的忙。”裴含章看向他。


    “等我走後,請大哥不要立刻告訴阿殊我離開的消息,設法拖住她十天半個月,至於解除婚約的事,我自己去和沈大人說。”


    杜信芳苦笑著搖頭,“我今天真是不該來,你看看,你簡直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裴含章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剛剛失去至親,眼下又要割舍愛人,這一夜沒有人會比他更痛苦了。


    他對著杜信芳一揖到底,“大哥,除了你,我再沒有其他可以依靠之人了,拜托大哥了。”


    杜信芳歎了口氣,把他扶起來。


    “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就是我弟弟,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辦好。”


    他拍了拍裴含章的肩膀,“阿殊那裏,我也會幫你想辦法。”


    嘴上答應得痛快,可杜信芳仍然心中惴惴,他隻希望沈殊玉將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能看在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上,別把他撕成碎片才好……


    杜信芳陪著裴含章又待了一會兒才告辭離開。


    送他出府時,裴含章見他愁眉不展,也知道是自己的請求讓他為難了,於是歉意地說道:“大哥,真對不住,讓你費心了。”


    杜信芳擺了擺手。


    “我倒不是怕阿殊將來會生我的氣,我是一時想不出來該怎麽瞞著她這個消息。她就算自己不來看你,也會找人來看看你,等你一走不就露餡了嗎?”


    他喃喃道:“我總不能把她軟禁起來吧……”


    杜信芳這句無心之語倒是給了裴含章一些靈感,於是他湊到杜信芳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杜信芳聽完後,神色複雜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後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說道:“要不是看在你也算是我妹夫的份上,就衝你出的這個餿主意,我能打斷你的腿。”


    裴含章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杜信芳也不再苛責他,“你哪天走?”


    “我還有件事要做,做完之後明天一早就走。”


    “好,那我盡快把阿殊接走。”


    上馬車前,杜信芳叮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家究竟遇到了什麽麻煩,但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加保重。”


    “大哥放心,我會的。”


    送走杜信芳,裴含章坐在桌前給小侯爺殷鳳瀟寫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將自己近日的遭遇告訴了他,並告知他自己即將離開京城。


    在信的末尾,裴含章說自己已經決定與沈殊玉解除婚約,並請求他,日後沈殊玉在京中若是遇上難事,請他多加照拂。


    寫完了給殷鳳瀟的信,他又拿出了一張空白的信紙。


    提起筆後,裴含章猶豫了很久,筆尖還未觸到紙張,他的眼淚便先落了下來。


    他原本打算也給沈殊玉留一封信,可直到墨汁幹涸,他也無法在紙上寫下離別的愁緒。


    天未亮,沈府便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沈渭被李管家在門外叫醒,於是從床上起來披上衣服,沈夫人也睡眼惺忪地跟著坐起。


    她剛剛睡得正香,沒聽清李管家的話,便問道:“老爺,是誰啊?這麽早就來找你。”


    “沒事,你先睡吧。”


    沈渭丟下一句話,就匆匆出了門。


    李管家打著燈籠走在前麵,沈渭跟在後麵一路來到了書房附近的一處水榭。


    站在水榭中的人聽到腳步聲後轉過身來,而後摘下鬥篷上的兜帽,向沈渭行了一禮。


    “伯父。”


    沈渭走到裴含章麵前,見他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便問道:“你這是怎麽了?這麽早就來了,臉色還這麽差?”


    裴含章猶豫了片刻,抿了抿嘴不知該說什麽。


    沈渭又問道:“你這時候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裴含章隻好把這夜發生的事告訴他,最後又把自己的顧慮與擔憂也說了出來,並言明想要與沈殊玉解除婚約的打算。


    這要換做是從前,裴含章當著沈渭的麵說不娶他女兒了,沈渭能直接把他打出去,但聽完裴含章被刺殺以及他決定遠走天涯的打算後,沈渭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前女婿還算有可圈可點之處。


    至少,他沒打算坑沈殊玉還有沈家一把。


    聽完裴含章的決定,沈渭心裏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可要是就這麽順勢答應下來,自己是不是顯得太過無情無義了?


    於是,沈渭猶豫著,沒有立即迴答。


    裴含章拿出早已備好的沈殊玉的庚帖交還給了沈渭。


    “這件事是我裴家對不住沈家,是我對不住阿殊,若有來世,希望我能報答阿殊心意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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