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捅了匪窩了,看著她柔善可欺,一個兩個都喜歡和她來這套。


    一個趙明瑛這會兒估計已經投胎了,眼前這個孟庭芝也不知什麽時候……


    想到這兒,獨孤霖打住了自己瞎想的念頭。


    她氣唿唿地一甩帕子,邁步進亭子,找了個離孟庭芝遠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孟庭芝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跟著她走了進去、


    他本想在獨孤霖身邊坐下,但一見獨孤霖抬眼瞪著自己,大有“你敢靠近我我立馬就走的架勢”,他隻好輕咳一聲,撿了個稍遠的凳子坐下。


    “霖兒,你嫁到柏州以後,過得還好嗎?”


    獨孤霖簡直想在心裏翻白眼。


    “你不是看到了嗎?”她沒好氣地答道,“我沒缺胳膊沒少腿,吃得好睡得好。”


    見她發脾氣,孟庭芝也不生氣。


    “是嗎?”他喃喃地應了一聲,“那邊的菜,你吃得還習慣嗎?”


    “習慣,你沒見我胖了不少嗎?”


    孟庭芝就順著獨孤霖的話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


    “可我過得不大好……”他看著獨孤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我好像什麽都得到了,可又好像一無所有。”


    獨孤霖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旋即又轉迴頭。


    “孟大人,你如今在朝上唿風喚雨,想要的東西唾手可得,又有嬌妻愛子,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孟庭芝仰著頭,小聲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可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獨孤霖想罵他兩句,可又怕激怒了他,他不放自己迴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隻好把心裏的那口氣憋了迴去。


    孟庭芝繼續說道:“當初你寫給我的信,還有送給我的香囊,都被沈殊玉拿走了,你還真是斷得幹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獨孤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之前她傾慕孟庭芝時給他寫過信,還繡了個香囊給他,孟庭芝定親後,沈殊玉便替她從孟庭芝那裏把東西都拿了迴來。


    獨孤霖不禁佩服起沈殊玉的高瞻遠矚,心中感慨,還是她姐姐做事周到。


    真要留到現在,孟庭芝再要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做文章,她可就說不清了……


    可看著孟庭芝如今神色落寞的樣子,獨孤霖又覺得,這人真是又可憐又可惡。


    “你不是從前的你了,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大家都在各自的生活裏往前走,你又何必一直留戀過去?


    更何況,那些日子你真的懷念嗎?你若真把過去那些日子放在心裏,又怎麽會……”


    說到這裏,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孟庭芝一眼,旋即閉上了嘴。


    孟庭芝知道她想說什麽,也沒有和她爭辯,隻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半晌後,忽然開口。


    “霖兒,你說,如果當初我聽了先生的話,老老實實地離開京城去外麵一點點積攢軍功,然後娶你為妻,我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獨孤霖隨即一怔,“我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她還是順著孟庭芝的話不由自主地想了一會兒。


    成親後,李惟瑾一直待她很好。


    他會在獨孤霖想念家人好友的時候,陪她說話逗她開心,會在她悶在屋子裏不知該做什麽的時候,帶她去看空山新雨。


    這樣的日子平淡而溫馨,讓她沉溺其中又不由得對未來生出期待。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如果自己嫁的人換成孟庭芝,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孟庭芝會為了她放棄那些虛無縹緲的欲望,與她平淡度日嗎?


    也許吧,不過這已經不是她想要的了。


    看著孟庭芝眼中的一絲期待,獨孤霖歎了口氣。


    “孟大人,人要學會知足常樂,我所求不多,從前是身體康健,如今是平安度日,所以求到了,我就很感激。”


    “孟大人求的太多,總有上天滿足不了你的時候,你失望也是在所難免,不如試著鬆開手,丟掉一些人,丟開一些事。”


    獨孤霖希望,孟庭芝能放過她,或者說,也放過他自己。


    總是沉湎過去追求一個不可得的如果,哪裏還能在往後的生活中看到希望?


    聽完她的話,孟庭芝眼中原本燃著的一簇火苗漸漸熄滅。


    半晌,他才喃喃道:“也許,你說得對。”


    兩人沉默地坐了片刻,獨孤霖緩緩起身,提出告辭。


    “我出來得久了,得迴去了,孟大人保重。”


    說罷,不等孟庭芝反應,獨孤霖便往亭子外走去。


    孟庭芝忽然在她身後問道:“杜信芳的孩子,你最後交給誰了?他現在過得還好嗎?”


    他問得十分自然,仿佛那隻是一句不帶任何目的的脫口而出的問候。


    獨孤霖停下腳步,沒有迴頭。


    頓了頓,她忽然語氣輕快地迴道:“什麽孩子?我在柏州待的久了,有些樂不思蜀,京中的好多事都忘了。”


    說完,她便邁步往亭外走去。


    不遠處的西鳳看到她要走,便下意識過來攔她。


    獨孤霖這次大膽地迎了上去,毫不客氣地嗬斥她。


    “我奉勸姑娘一句,適可而止,這世上總有本事比你大的人,你脾氣這麽暴躁,等遇上硬茬的時候一定要吃虧的。”


    西鳳聽完她的話,自然有些氣悶。


    可一抬頭看到孟庭芝示意她放行,隻好忍著氣讓出路,看著獨孤霖帶著景福離開。


    獨孤霖一邊往迴走,一邊忍不住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她心中生怕孟庭芝反悔,再讓人把她抓迴去。


    就這樣一步步走迴到剛才的河灘附近,獨孤霖才忍不住迴身看了一眼。


    看到身後沒有人跟來,她才放開了膽子往前跑去,景福也趕忙跟上。


    主仆二人跑了一會兒,一直跑迴春湖酒家的雅間裏,獨孤霖才喘著氣扶著桌子休息,景福趕忙上前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


    “一會兒,一會兒,別,別多話……”獨孤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好,奴婢知道了。”景福趕忙點頭。


    不遠處傳來眾人的喧鬧聲,似乎是比賽已經結束,眾人正返迴酒樓休息。


    過了一會兒,李惟瑾誌得意滿地捧著那盆牡丹從外麵迴來,和安跟在後麵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小姐,剛剛我們在河邊沒看到你,原來你已經迴來了啊!姑爺今天可是出盡風頭了,剛剛湖邊去了那麽多公子,誰也比不過他。”


    獨孤霖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場噩夢,她呆呆地站在窗前,沒有立刻答話。


    李惟瑾看了看眼角似乎還掛著淚痕的獨孤霖,心裏頓時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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