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聽到喜多這句荀遇條件反射地抬頭,藍得發亮的天空,堆積得如同高塔一般的厚重白色雲層,以及那高高懸掛於頭頂的刺眼太陽,原來不知不覺間經過一路顛簸現在早已到了午飯點。


    “啊!餓了餓了,我們快去吃飯吧!”伊織連連點頭,一邊說話還一邊抱著肚子,他平時活力挺旺盛地到處揮灑能量的所以大概這種時候餓得也比常人厲害吧,荀遇心想。


    “好吧,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吧。哦,對了,你們應該是有atn專門準備的酒店吧,我們去那邊沒關係嗎?”荀遇疑惑地詢問喜多和涼。


    “不知道。”涼聳了聳肩,她對這種事情本身就不關注,倒是喜多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哦,我問過了,他們說每名參與大賽的隊員都有一個贈送的免費消費額度,我們隊伍有四個,正好你們也是四個人,所以完全沒問題(呆膠布)~”說到最後少女的聲音微微上揚,有種小得意而開心的甜蜜味道。


    於是一行人在喜多的帶領下來到了atn定下的酒店,這是一家位於晴海碼頭不遠處的高檔酒店,還未進去便能從反光的寬大落地窗和講究的建築外型感受到那昂貴的氣息,待真的進去後更能從內部裝修的精致裏體會到這家酒店的奢華,看得出來作為atn的首次活動舉辦方真的相當舍得花錢。


    看到一樓大廳裏有幾名年輕的女孩不停地興奮拍照上傳到sns的樣子,荀遇想舉辦方們的意圖大概是達成了,實際上紐帶樂隊也有拍照上傳,無論是房間還是食物,如果荀遇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非常習慣做這種事情的喜多負責的。


    “喔~”同行的lookat三人都發出小小的驚歎聲,眼神裏透露出顯而易見的羨慕神色。


    “雖然的確挺讓人羨慕的,不過對你們來說繼續維持現在的粉絲和熱度增長,這都是遲早的事情。”荀遇寬慰她們道。


    “經紀人,你知道你現在說的這種話一般被稱做什麽嗎?”夏目翻了個白眼說道,荀遇呆了下不由笑道:“畫大餅?”然後便見到夏目那一臉認真點頭的樣子。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對你們還是挺有信心的,到時候大餅也許就真的能吃到了。”他攤了攤手,夏目還想要說些什麽卻是餘光瞥到荀遇身後的什麽,非常奇怪地住了口。


    荀遇察覺到了這點,同時其他人也都察覺到了這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見到一名少女正麵色複雜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她的身邊還有一名少女,在眾人的目光投來的時候渾身像是被獵物盯上的小動物般繃了起來,自然便是後藤一裏,她也沒想到隻是在收到喜多消息後和虹夏一起下樓吃飯,居然會遇到那麽多的人,如果隻有荀遇的話倒還好,但是lookat的三人她都並不怎麽熟悉,所以一時間難免忐忑。


    “伊地知學姐,抱歉打擾你們了!”在這種場合率先打破場中僵硬氣氛的是牧野渡,她此時輕笑著以頗為輕鬆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我們對atn相關的東西很好奇,所以喜多學姐帶我們到處看了看,還專門邀請我們一起吃午餐,真是特別感謝。”說到這裏她還專門衝喜多點頭致謝,少女微微搖頭表示沒關係。


    虹夏和渡的交情雖然沒有荀遇那麽深,但是多少也是有過一些接觸的,當時她還和荀遇一起給自己推薦了些輕小說,同時作為她姐姐的牧野優和虹夏的關係倒算得上是不錯,所以她並不真的討厭對方,隻是當時荀遇拋下她們成為了對方的經紀人讓她一直心有疙瘩,此刻讓她麵露微笑地和對方打招唿著實有些不太可能。


    “嗯...”她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視線轉向那個本該在此刻代替牧野渡發言卻緘口沉默的少年,兩人目光交融卻又在一瞬間分離。


    “唔...這邊也是修羅場嗎?”一樓一邊,一名長發少女正好奇地從沙發邊角偷瞄著這邊的發展,正是之前說話犀利、吐槽如喝水的女孩,她的身邊還坐著剛才拉走她的那位相比較起來更為正經些或者說嚴肅些的少女,以及此刻正和她一起偷看的短發小個子女孩。


    “這不是剛才的那夥人嗎?”小個子女孩按住她的腦袋有些驚訝地道,“她們也是參賽的人嗎?”


    “應該不是吧,那三個人,應該是已經出道的樂隊。”正經的少女眼神一抬道。


    “?你怎麽看出來的?”偷看的兩人都露出一副很驚愕的表情,緊接著便見到對方一臉淡定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兩人便看到屏幕上的東西,那是星pro的官網,而那三人的臉正出現在那上麵。


    “啊~桃香你又在看星pro的官網了,你就這麽想要加入她們嗎?”不正經的長發少女叉腰道,似乎有些不滿。


    “說得好像你看不上一樣,不知道是誰申請失敗後沮喪地和換了個人似的。”


    “我已經完全走出陰影了!而且隻要我們這次大賽勝出了,好多家公司都隨便挑,到時候星pro什麽的我們也不在乎了,哼~”少女胳膊抱在胸前一挺,似乎很有信心的樣子。


    “喔喔~~”小個子女孩兩眼放光,好像在少女的話語中她已經站上領獎舞台,沐浴在了掌聲和燈光之中,“我們是冠軍!”她猛地一揮拳頭。


    “喔!我們是冠軍!”不正經少女也配合地揮拳,兩人都露出了相當邪惡的笑容,仿佛即將征服世界成功的大反派一樣。


    桃香捂住額頭,一副很無力的樣子道:“你們...別這樣,太丟人了。”


    “來嘛來嘛!和我們一起喊——我們是冠軍!”然後那兩人卻完全沒有消停,一人拉住她一邊地想要讓她也加入這場像是狂歡般的活動裏。


    不過就在某個瞬間,她們三人都意識到場上陡然的死一般的寂靜,而後眼睛向著四麵八方看過去,隻見一樓的所有人此刻都帶著看怪人一般的表情盯著她們,“...好想死...”桃香發出了沉重的歎息。


    “三位要和我們一起吃個飯嗎?”這種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了這古怪的氛圍,三名女孩看去,居然是她們剛才在討論的那群人中的少年,他用很友善的態度走上來對她們說道。


    ————


    “感覺經紀人現在就像個誘騙小女孩的怪蜀黍。”一邊咬著披薩夏目一邊說道,而她說的誘騙小女孩的某經紀人此刻正和『togenashi togeari』(以下簡稱刺團)的三名少女坐在一起開心地聊著天,在他表明自己是星pro的經紀人的身份後對方的好奇心明顯噴湧了出來,現在的他就像路邊搭訕高中生“你長得很漂亮哎,要不要成為偶像?”的可疑星探一樣。


    “荀遇哥應該是看上她們了吧,畢竟之前那個女孩的唱歌水平不錯。”在她對麵大吃特吃的伊織說道。


    夏目皺了皺眉頭:“那家夥有我們還不夠,居然還想要當其他樂隊的經紀人嗎?”


    坐她旁邊的牧野渡莞爾一笑:“看起來夏目你還挺喜歡荀遇的嘛,那麽平時怎麽不坦率一些?那家夥還以為被你討厭了。”


    夏目臉紅了紅,卻是哼了聲沒有再說話。


    荀遇和刺團三人坐在一起,左邊是lookat一桌,右邊則是紐帶樂隊一桌,在夏目腹誹荀遇的時候另一桌的喜多她們也都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豎起耳朵聽她們在聊什麽。


    “對了,說起來你們樂隊的名字挺有特色的,為什麽是這個名字?”


    “唔...”被問到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起來都有些難迴答這個問題,小個子女孩仁菜抱著胳膊想了會:“不覺得讀起來特別順口嗎?怎麽說呢,就像唱歌一樣,覺得應該這麽叫就這麽脫口而出了吧!”


    “脫口而出嗎?嗯,很有意思的說法。”荀遇笑著點了點頭,而後目光再一次從三名少女身上略過,這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組合,有著一股衝勁無比純粹的小個子女孩仁菜,長相端莊卻行為不正經的昴,看起來像個辣妹意外得卻是三人之中最正經的桃香。相比起紐帶樂隊這三個人的個性可以說突出得有些過分,然而意外得又讓人覺得很協調。


    如果說虹夏她們四人的組合是四種截然不同卻都很溫和的調味料,那麽這三個人則是味道都很強烈,咋看起來相比起前者後者給人的衝擊力明顯更強...想到此處,荀遇皺了皺眉,忍不住看向右邊那桌的四名少女,她們都在安靜地吃著東西,一直都很關注著這邊的喜多和虹夏在察覺到少年瞥過來的目光時都有了片刻的不自然。他作為一直關注她們的觀眾,自然知道她們的魅力所在,但是第一次看的評委和觀眾會怎麽想?


    音樂沒有標準答案,但是什麽風格的音樂能夠吸引更多的觀眾卻是有客觀答案的,時代一直在變,曾經受歡迎的風格也許很快就會被觀眾厭棄,特別是在這個信息紛雜的網絡時代,人們能夠接收到的信息比過去多了無數倍,也因此會更加快地厭倦某樣東西。他隱隱有些不安,雖然現在紐帶樂隊發展得很平穩,甚至成為了還未出道樂隊裏麵頂級的存在,但是觀眾們的熱情能維持多久,就像一個人追完一部動畫、玩完一部遊戲之後,很自然地便會開始下一部動畫和遊戲一樣,新鮮感永遠是充滿誘惑力的,即便是曾經火爆全國全世界的歌姬,最後也隻會變成別人嘴裏的談資,淹沒在時代的洪流裏。


    『高中生樂隊,好像是最近流行的標準答案哦。』曾經他看過某個網站的一個如題的帖子,下麵的迴複裏同樣有個迴答讓他印象深刻『流行的標準答案就是永遠會有下一個流行。』


    不知不覺,午餐已經吃完,他一個人走在酒店外的海邊想著這些事情。


    高中生總會長大,生活的壓力並不會因為一時的激情而消失無蹤,無論是牧野優的過去,伊地知星歌的過去,都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了這點,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又在一個人想些什麽...”突然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過頭,見到那飛揚的齊肩短發,海風吹動那柔順的發絲,露出少女精致的側顏、雪白的脖頸和可愛的耳朵,她麵朝大海,似乎剛才那番話是對著翻騰著白色波浪的海麵所說。


    荀遇頓住腳步,而後一屁股在太陽曬得灼熱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少女見狀微微挑眉,看過來的眼神裏帶著責備的意味,荀遇不由地想起了兩人還在交往的時候,少女便對於他的這些作踐自己身體般的行為多次表示不滿,甚至兩人還會因此發生爭吵,如今想來卻隻有懷念。


    “我在想,你們比賽如果輸了會怎麽樣?”荀遇一手托著下巴,一邊望著一點不風平浪靜的海麵說道。


    “輸了就是輸了,又會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喜歡我們音樂的自然會繼續喜歡,而不喜歡我們的也不會因為我們贏了而變得喜歡吧。”少女伸腳提了提腳邊的石子輕聲說道,在她看來,來參加比賽的目的從一開始便隻有一個——讓更多人喜歡上她們的音樂,至於贏或者輸,這從一開始便不是最主要的考量。


    “嗯,很有紐帶樂隊風格的想法,不愧是隊長。”荀遇點點頭,隻是聽了他這番話後虹夏有些無法釋然地蹙起眉頭,“你覺得我們樂隊的風格有問題?”


    荀遇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並不這麽想,隻是在做了一段時間的經紀人後,我越來越在意起來,什麽樣的樂隊能成為大火的樂隊,就像剛才我一直在想那三個女孩比起你們更加有可能拿下這次比賽的冠軍。”


    “...你是真的這麽想的嗎?”女孩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冰冷。


    “你們會成為很多人喜歡的樂隊,我始終相信這一點,而且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但是在衝擊力上你們並不是十分優秀,而這在比賽中是非常不利的。”


    “因為我們的衝擊力不夠,所以你覺得我們一定會輸?”


    “並不是一定,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你們的風格有你們的優勢,而她們自然有她們的優勢。”


    “如果我們贏了的話?”


    “那我會為你們感到非常高興。”少年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他也許比任何人都害怕她們,這四位努力的少女,努力的盡頭沒有等價的迴報,隻有冰冷的現實。


    少女抿了抿唇,她道:“如果我們贏了比賽,那麽你...”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隻是誰也不知道,最後那輕聲得如同會飄散到風中的話語到底有沒有傳遞到少年的耳中呢。


    “比賽...加油。”荀遇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輕聲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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