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盡歡說完,吸溜了一下鼻子,抽噎著走向餐廳。


    許留夏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心想……這也太好哄了,這麽好哄可不大好。


    陸衍沉到底是怎麽教的?


    許盡歡在餐桌前坐下,熟練的拿起桌上的鹹鴨蛋敲開。


    這鴨蛋是許留夏自己醃的,選的是最好的海鴨蛋,敲開之後滋滋冒油。


    “你還挺會吃。”許留夏本來是準備幫她剝開的。


    “吃海鮮粥不都得配鴨蛋黃麽?爸爸都是剝好,把鴨蛋黃撒在粥上。”許盡歡頗為不滿。


    許留夏無語笑了:“你爸爸是跟我學的,當初……”


    她話音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許盡歡卻眼巴巴的看著她:“當初什麽?”


    “當初你爸爸什麽都不會,大爺似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海鮮粥我煮,鴨蛋黃我剝,他隻管吃完拍拍屁股走人~”


    “那是你慣的吧?”許盡歡忽閃著大眼睛,“改不會是因為他這樣,你才不要他的?”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聽,吃著,我去看看弟弟。”許留夏輕輕刮了刮許盡歡的鼻梁。


    許知意退燒之後,昏昏沉沉睡了好久,許留夏看了看時間,怕他餓太久不好。


    就溫柔的將他叫醒。


    許知意睜眼看到許留夏,不由分說,考拉似的就往她身上爬。


    許留夏無可奈何的抱住他:“肚子餓了吧?”


    許知意點點頭,小腦袋靠在許留夏的身上,展現出來對許留夏無盡的依戀。


    許留夏心裏有些發酸。


    抱著許知意到了客廳,許留夏去給他煮了一碗白水麵,隻放了少許調味料。


    許知意眼巴巴的看著海鮮粥,又可憐兮兮的看向許留夏。


    “你剛剛退燒,不能吃海鮮哦,晚一點你要是有些精神了再吃好不好?”許知意的表情在說不好,但還是點點頭,乖乖的開始吃麵條。


    外頭的狂風大雨還在繼續。


    許留夏又去檢查了一圈門窗,確認都沒問題,正要迴客廳。


    啪的一聲,屋裏忽然跳閘了。


    許留夏趕忙跑去客廳。


    雖說是白天,但因為烏雲的緣故,沒了點,屋裏的光線就很差了。


    “沒事沒事,隻是停電了。”許留夏趕忙解釋,“不用怕。”


    許盡歡跟沒事兒人似的,大喝一口粥:“我們又不怕。”


    許留夏略微尷尬,先打電話確認了一下停電的原因,以及來電的時間。


    她坐到姐弟倆對麵。


    “你們比我勇敢,我可怕黑了。”許留夏道。


    “大人也可以不勇敢哦。”許盡歡放下勺子,輕輕拍了拍許留夏的手背,然後拿起勺子繼續吃。


    許留夏眼底流露出無限的愛意。


    她倒是想時間就停留在此時此刻。


    正想著,衣袖被人扯了扯。


    坐在對麵的許知意,在她愣神的功夫來到了她身邊。


    “怎麽了?不舒服嗎?”許留夏問。


    卻見許知意用力的打起手語:“不怕,我保護你!”


    許留夏微怔。


    腦海裏頓時浮現出,當年她掐著知意脖子,他細聲啼哭的畫麵。


    許留夏眼睫輕顫。


    “我好像還有一盞充電台燈,我去找找!”許留夏立馬起身,都沒給兩個小孩的反應時間。


    她跌跌撞撞進了沈尋的房間,房門一關,她雙手捂臉眼淚決堤滾落。


    這些年來,許留夏總是避免迴想起這兩個孩子,那是她靈魂深處無法磨滅的隱痛。


    她從未想過,她們會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因此,重逢時,許留夏從頭到腳都是防備和慌張。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


    唯獨沒想過,她的孩子們愛著她這種可能。


    她是壞媽媽啊,她們不應該愛她的……


    這份愛,簡直是許留夏生命之中,難以承受的重量。


    “你還沒找到嗎?”片刻後,許盡歡問道,“停電的時候,不應該把小朋友長時間單獨留在一邊哦。”


    “馬上!”


    許留夏快速擦幹眼淚,離開沈尋的房間,又去小雜物間裏拿到台燈,調整好情緒迴到餐廳。


    這一天,許留夏和一雙兒女足不出戶,三人擠在沙發上,靠著台燈的光源,一起看了幾本故事書。


    母子三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好,就好似從未分離過一般。


    總是木訥著不笑的知意,這一天不曉得笑了多少迴,又和媽媽撒了多少迴嬌。


    看得許盡歡都嫌肉麻。


    許知意的開心肉眼可見,夜裏睡著了嘴角都掛著笑。


    許留夏給他蓋被子,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一扭頭就見許盡歡正看著她。


    “怎麽不睡?”許留夏輕聲問。


    許知意看了看許留夏的手機:“我知道,那叫產後抑鬱症。”


    許留夏微微一怔。


    “那些人說,你不想要弟弟,為了搞掉弟弟甚至自殺過。”許知意側躺在枕頭上,看著許留夏,“可是為什麽是7個多月呢?”


    許留夏下意識握緊了雙手。


    “你可以更早去做這件事,小寶寶足月了,哪怕你死了,他也能活下來。”


    “誰和你說的這些?”許留夏微微蹙眉,“盡歡,你是小朋友,你不需要去思考大人們之間的事情,你隻需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做你喜歡的事。”


    “沒人和我說,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你不知道吧?我智商220!”許盡歡停頓一下,“所以,你還沒迴答我。”


    “我忘記了,沒法迴答你。”許留夏輕輕搖頭。


    許盡歡低垂下眼眸:“弟弟到了兩歲還是不講話,爸爸就帶他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弟弟很健康,聲帶發育得很好。但他對很多人事物沒有正常小孩有的反應,又來就確認了自閉症,可醫生叔叔說他不嚴重,是有機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


    “需要矯正治療?”許留夏問。


    “一直在做,其實我覺得弟弟什麽都知道,他就是不大喜歡那些人和事。”許盡歡又抬眼看向許留夏,“明天是最後一天,你能幫我一個忙麽?”


    “你說。”


    “你讓他開口說話試一試?”


    許留夏想到了從前患失語症的自己。


    “好。”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謝謝你。”許盡歡也很困了,說完該說了,眼皮子就撐不住了,緩緩合上睡了過去。


    許留夏摸摸她的小臉,輕輕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晚安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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