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巨響震落牆頭積灰,仿佛得到了某種信號,甕城四周萬箭齊發,射的是火箭!


    錢斌終於看清那些堆在城牆根的酒缸——此刻被鐵索拽倒,缸裏淌出的根本不是酒,而是黏稠的黑油混合著高純度的酒精!


    燃燒的箭矢破空而至,火蛇瞬間撲向周圍的契丹騎兵,在他們驚恐目光中吞沒半個甕城。


    契丹重甲兵成了滾動的火球,戰馬驚嘶著撞向自己人,火焰逐漸連成了一片。


    一時間,甕城內成了人間煉獄。


    反轉來的太快,饒是錢斌見多識廣,也是愣在原地。


    王虎卻是沒停下來,完全不看他在甕城中創造的‘傑作’,隻是轉身睥睨城外。


    手持中號旗一揮,卻見無數奉軍從周圍的塔樓中傾巢而出,不多時便站滿了整麵城牆。


    城牆外的契丹騎兵擠成一團,他們被千斤墜攔在外麵,不知道甕城內的情況,但卻能聽清風中傳來的慘叫聲。


    為首的軍官知道事情不妙,嘶吼著撤退的指令。


    然而騎兵又不是步兵,衝起來很強,但想要在此等混亂的局麵有序撤退,比登天還難!


    城牆下的騎兵擠成一團,難以掉頭。


    後麵的騎兵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莽撞地衝了上來,和前麵的騎兵擠在一起。


    一時間,如潮水般湧來的契丹軍隊濘在一處,浪濤般的攻勢瞬間成了淤泥。


    城牆上的奉軍豈能坐視他們迴過神來?


    隻聽幾名奉軍軍官大聲令下,金汁、火油從龍首狀的陶管中傾瀉而下,洋洋灑灑地落在下方契丹騎兵頭上。


    又有檑木滾石一片片落下,帶著無盡威勢狠狠砸向城下契丹騎兵。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惡臭,慘叫聲聽了讓人陣陣牙酸。


    “嘔——”錢斌瞄了一眼,頓時一陣幹嘔。


    一張寬厚的大手落在背上,輕輕拍了拍。


    錢斌迴頭看去,不是王虎又是誰?


    “你......”錢斌剛想說些什麽,卻見一旁有幾名奉軍士兵拉著繩索,從下方拉上了幾個人。


    定睛一看,不正是守門的那幾個‘陣亡守軍’?


    當這幾個士兵笑嘻嘻地從懷裏掏出燒焦的棉甲時,錢斌終於憋不住笑罵道:“殺千刀的,你這廝好生大膽,連老夫都被騙得團團轉!”


    “哈哈哈哈!”王虎爽朗大笑,拱手賠禮道,“錢老莫怪,您是品德高尚之人,末將之前瞞著您,也是怕您露餡不是?”


    說罷,他湊了過來,小聲道:“城中細作不少,那些高麗將軍也有小心思,還請您體諒。”


    錢斌歎息著搖頭,經曆了剛剛驚險的一幕,他哪還有埋怨王虎的心思。


    倒是自己昏了頭,鹹吃蘿卜淡操心。


    這王虎是誰啊?騎兵軍官出身,老兵油子了,早在罪徒營就是有名有號的小首領!


    他不吃人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是悲天憫人的聖人?


    “所以,城下的那些士兵是誘敵的,那些流民百姓呢?”錢斌問道。


    “流民是真死了,末將可沒心思管他們。”王虎嗤之以鼻,“錢老有所不知,這群高麗百姓和我們根本不是一條心,對奉國的政策陽奉陰違,此刻倒是厚著臉皮求庇護來了。再說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們死總比俺手下兒郎死要強!”


    “那你前幾天放進城裏那些?”錢斌又問道。


    王虎笑著答道:“剛進城就被集中看管起來了,這幾天末將忙著篩查細作,故而怠慢了您老。”


    錢斌麵露愧色:“倒是我誤會你了,王將軍辛苦。”


    王虎憨笑道:“不辛苦,不辛苦,看著可疑的就給一刀,冤死的也賴那耶律大賀,一點都不費事。”


    錢斌聞言,嘴角抽搐了幾下。


    果然......罪徒營出身的,還是那個熟悉的味兒。


    錢斌望著甕城裏漸漸熄滅的火焰,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如此看來,老夫還是老老實實當文臣的好,打仗什麽的,真非自己擅長之事。


    就在此時,城外突然傳來號角。


    錢斌走到垛口向外看去,卻見木底城兩側濃煙滾滾而來,兩支打著奉軍旗號的精騎猛然穿插入戰場。


    人數不多,隻有兩千人左右,卻是狠狠插入了敵軍腹部。


    “錢老還是退一退,此地危險。”王虎拽著錢斌退到安全處。


    錢斌歎息道:“那老夫就不在此添亂了。”


    “別啊,不急著走,還有好戲看呢。”王虎笑著道。


    順著他的目光,錢斌看見一眾奉軍士卒走到城牆後方,猛地扯開十數座草垛。


    十多門銅炮早已完成裝填,炮口角度經過精心測算,正對著城外契丹本陣。


    更絕的是炮身用草灰塗抹,遠看與城牆渾然一體。


    王虎從身旁親衛手中接過長刀,麵帶豪邁之氣:“且給錢老上茶,在此處稍歇片刻,末將去去便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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