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被李霖吼得縮了縮脖子,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


    卻也不是眾將不忠心,隻是大家都清楚自家王爺和奉王殿下之間的關係。


    奉燕兩國看似是兩個獨立的藩國,實則卻是一榮俱榮,已經快要合為一國了。


    尤其是兩國之間的軍隊,多次並肩作戰,幾乎可以說是不分你我。


    況且兩國之間相距不遠,去奉國當兵和在燕國當兵也沒什麽區別,當做出差就好了。


    唯一不同的是,在奉國當兵機會多啊!


    奉王善戰且好戰,封王兩年滅三國,且很大概率能夠繼承皇位,在他手下當兵機會更多。


    大家為何投身行伍?


    不就是想用手中刀槍搏出個未來,也混個公侯之位,光耀門楣嘛!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末將等不是那意思。”張能連忙賠笑道,“就是......就是奉王殿下他那邊仗打得多,機會也多嘛。”


    “就你小子主意多。”李霖笑罵道,“都給本王滾蛋,沒良心的東西!”


    “得令!”眾將迴應得異常整齊響亮。


    “等等。”李霖叫住他們,“過幾日本王出關一趟,屆時你們選好三萬兵卒,與本王同行。”


    眾將心知,這三萬士兵便是要送到奉國的軍隊了,當即心中有些糾結。


    “這......”張能發問道,“不知這三萬將士如何挑選,還請殿下給個標準。”


    若是挑選精銳將士出來,那留在燕國的就沒幾個好兵了,自家王爺怕是不會樂意。


    可若是故意挑些差的將士,等到了奉國之後,這些將士八成還是他們這些從燕國來的將領帶著,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不過,幾名燕將皆是忠心可用之人,自不會跟了新主,便忘了舊主,故而有此一問。


    李霖沉吟片刻,開口道:“優先選擇家中無父母子嗣,無牽無掛的弟兄。若是不夠,那就挑選久經戰陣的精銳將士,有熟悉水性的兄弟也帶上。”


    看到幾人訝然看向自己的神情,李霖罵道:“看什麽看,莫不以為本王會給老六派些老弱病殘過去?”


    “如今燕國隻剩下日常防務,我留那麽多精兵做什麽?那些善戰的弟兄,自是要去更大的舞台施展拳腳,本王豈會擋住他們進取之路?”


    “況且......那些弟兄未來都是你們這幾個憨貨的兵,本王自是要替你等想一想。”


    眾將麵露感動之色,齊齊單膝下跪:“殿下......”


    “行了,莫要做此等小女兒態!”李霖不耐地揮了揮手,“滾吧,去挑選將士,準備車馬,七日之內出發。”


    “還請殿下多多保重!”張能虎目含淚道,“殿下日後若有差遣,隻需......”


    李徹瞪了他一眼,打斷道:“休要囉嗦,去了奉國你等就是奉將,再說此等話,休怪本王不講情麵!”


    “滾蛋!”


    眾將對視一眼,麻溜地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就往營房跑。


    燕王妃從李霖身後的帷帳後走出,看著他那副模樣,如同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走到李霖身邊,輕輕拍打後背替他順了順氣,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


    “王爺,早知如此,何必裁軍?直接全部送去奉國,豈不省事?”


    李霖看了她一眼,暗歎道:“王妃莫要取笑,我雖是個莽撞人,但也知你所想之事。”


    “此番去了帝都,我越發看清一個道理,那便是天家無親情,尤其是涉及權力之爭。老六是個重情重義的,可一旦坐了那個位子,人就不是人了,誰都身不由己。”


    李霖看著瞬間空了大半,隻剩下寒風吹過的校場,長長地歎了口氣。


    人總是會成長的,帝都這一趟的確讓李霖清醒了不少。


    之所以有此等做法,並非是因為他不注重自己和李徹之間的兄弟情義。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李霖重視兄弟之情,才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燕王妃欣慰地看向自家王爺,隻覺得自家夫君也長大了。


    於是柔聲道:“王爺莫要多想了,我這就迴府去收拾一下,過幾天咱們就去奉國過年。”


    。。。。。。


    七日後。


    李霖掀開車簾,朝陽城那高聳巍峨的城牆已然在望。


    他迴頭望向那綿延數裏、沉默肅穆的三萬燕藩精銳,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已是迫不及待看到,老六見到這群精銳將士時,那一臉震驚感動的神情了。


    車隊行至朝陽城大門前,城門大開,早有諸葛哲出門相迎。


    李霖正待下馬寒暄,卻見城門口一陣騷動。


    一隊精銳騎兵如同黑色旋風般從城內疾馳而出,當先一騎,正是自家老六。


    此時李徹臉上滿是振奮之色,甚至沒注意到城門外龐大的燕藩車隊,目光隻死死盯著北方,猛地一抖韁繩!


    “駕——”


    李徹座下駿馬長嘶一聲,四蹄騰空,如同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身後數百名親衛鐵騎緊緊相隨,卷起漫天煙塵,朝著北方官道狂飆而去。


    速度之快,隻留給李霖一嘴灰。


    李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指著那絕塵而去的煙塵‘呸’了半天,半晌才把灰塵吐幹淨。


    “老六他幹甚去了?火燒屁股了這是?!”


    他堂堂燕王,帶著老婆孩子和三萬大軍來投奔過年,結果主人連麵都不露,直接跑了?


    諸葛哲連忙快步上前,對著還在馬背上淩亂的李霖深深一揖:“燕王殿下恕罪!我家殿下.....實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


    李霖頓時神色肅穆道:“可是北方出了事?”


    “殿下神機妙算,正是如此啊!”諸葛哲眼中爆發出灼熱的光芒,“就在半個時辰前,八百裏加急快馬飛報入城中。”


    “越將軍率我奉國鐵騎深入漠北,踏破狼居胥山,陣斬北胡王庭昆屠王,生擒北胡諸部首領,焚其王旗於北胡聖山之巔!”


    李霖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哪個越將軍?”


    “自是越雲將軍!”諸葛哲迴道。


    不是......越雲?


    當年那個隻統領數十騎,被北地世家追殺到待不下去的小將,竟能立下此等驚天動地的功勞?


    李霖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心中卻是又驚又喜,還有一絲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媽的,那小家夥在老子手下時,也沒見他這麽能打啊!


    殊不知,美玉也需良匠發掘,自古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像是那漢高祖劉邦,明太祖朱元璋,麾下那些將領幾乎都是一個家鄉的同伴,祖籍恨不得都在一個村。


    難不成真是那沛縣人傑地靈,將才帥才一窩子出?


    實則不然,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無限的潛力,一個好的領導者會去主動發掘身旁人的潛力,將平庸之人打造成能臣。


    而李霖嘛......或許是個好將領、好統帥,但若是說識人用人,卻遠遠沒有李徹高明。


    “王爺聞訊喜不自勝,一刻也坐不住了。”諸葛哲繼續說道,“他言道,此等開疆拓土之功勳,曠古爍今。越雲將軍及凱旋將士,當得他親迎百裏,故而......”


    諸葛哲無奈地指了指北方那早已消散的煙塵:“王爺已親率親衛,疾馳北去迎接了,臨行前嚴令下官,務必妥善安置燕王殿下、王妃、世子及燕藩弟兄們。”


    這話卻是扯謊,李徹走之前根本沒說這話。


    隻說等老四來了,就讓他自己玩去。


    話音未落,李霖身後兩道身影也如閃電般衝出。


    正是秋白和曲近山。


    兩人甚至來不及向李霖行禮,秋白隻急促地留下一句:“王爺,末將去追我家殿下了!”


    曲近山則大吼一聲:“俺也一樣!”


    兩人當即快馬加鞭,緊追著李徹消失的方向狂飆而去。


    李霖看著那兩道絕塵而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他也想去親眼見證那曠世功勳的凱旋盛景,可看看身後龐大的車隊,看看依偎在燕王妃懷裏好奇張望的兒子。


    三萬燕藩將士,還眼巴巴等著自己安置呢,卻是脫身不得。


    李霖重重一拍大腿,滿臉的憋屈:


    “罷了罷了!老六這家夥忒不仗義,有了大功臣,就把我這送人送馬的親兄弟給拋之腦後了。”


    “諸葛先生。”他轉向諸葛哲,開口道,“這三萬張嘴,還有本王一家三口,可就交給你了,若是吃窮了奉國可別賴本王!”


    諸葛哲忍俊不禁:“殿下說笑了,奉國上下,掃榻相迎。”


    李霖嘿嘿一笑,完全沒注意到,自家王妃已經抱著孩子走了過來。


    “上次老六請我吃的,那叫什麽來著?生......蠔,好像是這個名,可還有剩餘的?”


    諸葛哲點頭道:“正好海軍那邊送來一批新鮮的,殿下若想吃,在下安排就是。”


    “莫急,莫急。”李霖一把拉住諸葛哲,“還有那高麗舞姬,你別說......上次本王看了一次,卻是流連忘返,異國風情果然獨特......”


    諸葛哲看向李霖身後麵無表情的燕王妃,連忙向李霖眨了眨眼睛。


    李霖卻是個傻的,一頭霧水道:“諸葛先生怎麽了,可是眼睛進了沙子?”


    “咳咳。”諸葛哲連忙咳嗽一聲。


    “懂了,本王懂了。”李霖哈哈大笑,“可是先生也想看那高麗舞姬了?”


    “無妨,先生盡管和本王一起就是,若是你家殿下問來,就說是本王強行拉著你陪著!”


    李霖一邊和諸葛哲勾肩搭背,一邊用手摸著後脖頸。


    怪哉,自己出門時明明裹了老六送的狐裘,怎麽這脖子還是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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