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的南方小鎮,細雨如絲,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發亮。劉子任穿著褪色的灰布長衫,肩上挎著破舊的帆布包,手裏提著一把掉了漆的手風琴,踩著青石板路走進鎮子。他在“黃記茶館”前停下,推門而入。


    茶館裏彌漫著陳年茶垢的氣味,幾張方桌旁零星坐著幾個茶客。劉子任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將手風琴放在桌上。店小二懶洋洋地走過來:“客官,喝點什麽?”“一壺龍井。”劉子任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他的眼神深邃,藏著故事。


    茶還沒上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劉子任轉頭望去,隻見一隊人馬簇擁著一頂轎子停在茶館門口。轎簾掀開,石建芬身著綢緞長衫,留著八字胡,手裏把玩著一串翡翠念珠,傲慢地走了下來。“黃老爺來了!”茶館裏的茶客們紛紛起身,臉上堆滿諂媚的笑。


    劉子任卻紋絲不動,依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他的目光追隨著石建芬的身影,看著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聽說今天有貴客到訪?”石建芬環視一圈,目光落在劉子任身上,“這位先生麵生得很啊。”劉子任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在下劉子任,初來乍到,還請石老爺多多關照。”“哦?”石建芬眯起眼睛,“劉先生從何處來?”“四海為家,走到哪算哪。”石建芬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劉先生既然來了,不如到寒舍一敘?”劉子任站起身,拎起手風琴:“恭敬不如從命。”


    石府坐落在鎮子最高處,朱漆大門上鑲著銅釘,門前立著兩尊石獅子。劉子任跟著石建芬穿過重重院落,最後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廳堂。“劉先生請坐。”石建芬在主位坐下,拍了拍手,“上茶!”


    侍女端來茶具,劉子任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他接過茶杯,發現杯底刻著一行小字:“救我”。“劉先生覺得這茶如何?”石建芬的聲音傳來。劉子任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好茶。不過......”他放下茶杯,“石老爺這府上,似乎不太平啊。”石建芬臉色一變:“此話怎講?”“方才那位奉茶的姑娘,手上帶著傷,眼神惶恐。再看這廳堂,雖然富麗堂皇,卻處處透著股陰森之氣。”劉子任站起身,走到一幅字畫前,“這幅畫後麵,應該有個暗格吧?”石建芬猛地站起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石府地窖裏堆著成箱的煙土,劉子任的手指拂過蒙塵的木箱。角落裏蜷縮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手腕上全帶著淤青。“老爺說我們要是敢逃...”領頭的女子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血絲,“就把我們扔進煉人爐。”


    劉子任解下手風琴,琴箱暗格裏滾出十幾粒磺胺藥片。女人們突然齊刷刷跪倒在地,有個紮羊角辮的姑娘顫抖著指向天花板:“先生小心,屋頂藏著...”


    話沒說完,地窖鐵門突然被撞開。石建芬舉著勃朗寧手槍,槍口還在冒煙。他身後站著個穿日本軍服的獨眼男人,正用生硬的中文說:“石桑,這個鬧劇該結束了。”“犬養少佐來得正好!”石建芬額頭青筋暴起,“這個亂黨就交給皇軍處置!”


    劉子任突然拉響手風琴,刺耳的變調音讓日本人踉蹌著捂住耳朵。琴鍵縫隙迸出細小的鋼珠,犬養少佐的獨眼瞬間爆出血花。石建芬正要扣動扳機,卻發現槍管不知何時被塞進了半塊玉佩。


    鎮口老槐樹上突然掛滿紅綢,七個穿長衫的瞎子不知從哪冒出來,舉著嗩呐吹奏《十麵埋伏》。茶館掌櫃摘下瓜皮帽,露出剃光的頭頂——分明是個革命軍!“石建芬把大煙摻在井水裏!”羊角辮姑娘舉著火把衝上鍾樓,“全鎮人都染上煙癮了!”


    劉子任在房梁間騰挪,身後追兵不斷放槍。子彈打在瓦片上濺起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血色蝴蝶。他翻身躍進染坊,整匹整匹的紅布突然活過來纏住追兵。“接著!”老馬夫從閣樓拋下一杆漢陽造,槍托上刻著“武昌1911”。


    石建芬站在祖祠前做法,香爐裏插著三根人骨香。當他咬破手指往族譜上抹血時,祠堂牌位突然集體炸裂。劉子任的子彈穿過族譜正中,不偏不倚釘進石建芬眉心。“該上路了。”劉子任吹散槍口青煙。


    祠堂轟然倒塌的刹那,全鎮百姓突然集體嘔吐,黑水裏蠕動著無數米粒大的煙蟲。革命軍的馬蹄聲踏碎晨霧,手風琴殘骸在廢墟中自動演奏起《國際歌》。


    三年後的火車站,劉子任壓了壓禮帽登上列車。對麵座位的老者正在看報,頭條是“神秘俠客搗毀十三處煙館”。“先生去哪?”老者遞來一支雪茄。“去該去的地方。”劉子任目光平靜。


    列車穿過隧道時,老者突然變成石建芬的模樣:“你以為結束了嗎?”他的傷口湧出瀝青般的黑血,“隻要這世道還在...”


    槍聲在黑暗裏炸響。


    當陽光重新照進車窗,座位上隻剩下一把手風琴。琴鍵上插著半塊帶血的玉佩,車窗倒影裏,七個瞎子舉著嗩呐站在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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